第25章
  “你管的真多!”越修嫌弃地顶他一句,揽着凤清径直进去了,一个眼色也没给他,凤清捂着嘴在越修怀里偷笑。
  越修其实是个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刚成婚时,他依着自己的习惯,每次都直接跳下马车。凤清虽没说什么,但他看到了她微蹙的眉头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所以他逼着自己改掉以前的习惯,去适应她。
  他并不怕被陆绶嘲笑,他只怕被她嫌弃……
  用过晚膳后,越修便跟着陆绶去了客院,凤清猜想他们应有事要谈,遂也没去打扰,只让芍药送了热茶和点心过去,自己就窝在榻上看话本子。
  客院里,越修和陆绶相对而坐,陆绶先开口:“你有什么打算?”
  “公维,你觉得让陆绎进太学如何?”
  “好啊,他的学识是不比那些举子差的。”
  “我的意思是,让他日后留在太学。”
  陆绶愣了片刻才明白越修的意思,“你是说,让他做太学博士?”
  越修点点头,“这太学和科举一样,都是为了朝廷选拔官员,科举及第的都说是天子门生,那这太学授官的呢?”
  见陆绶若有所思,越修继续道:“如今,建康世家只是被义父给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未想到这一点,等他们反应过来,只怕这太学里也不会风平浪静。”
  “确实,太学博士虽不止一位,若仍是由他们把持,那这太学设与不设无异。你的想法我并无异议,只是四弟年纪尚轻,如何服众?而且,叔母的意思,并不想回陆家,也就是说,她并不想让四弟顶着陆家四郎的身份。”
  “等回建康再细说吧,还需从长计议,再者,也得和义父先商讨。但我觉得没有比他更好的人选了,他年轻是劣势也是优势,可以让世家放松警惕,且他面生,朝堂关系简单,或许反而能让他们放心。”
  “伯齐,这一次你和王爷可算是坑了韦家一把,待回到建康,只怕你这日子要难过喽!”陆绶的话里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也是为了社稷百姓,岳父若不明白,太后与陛下总是明白的。”
  “你才是装相吧,我不信你心里不慌。”
  越修略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拂袖而去,徒留陆绶在身后一幅看好戏的神情。
  陆绶这次没说错,韦侍郎这会儿心里早把越修骂了几百遍。而越修的担忧也逐渐在变成现实,朝堂上关于太学博士的人选争斗亦是血雨腥风……
  第23章 太学“三妹可曾想过,这寒门士子提拔……
  世家也很敏锐,迅速发现了可乘之机,开始疯狂反扑。设立太学的诏令下达不过一旬,先是王谢领头,紧接着顾、陆、袁、萧都纷纷上奏推荐太学博士的人选,甚至崔家也没有再保持沉默。
  所有人都很清楚,即使有了太学,但是最终做事的还是人,这当中大有文章可做。世家根基深厚,文化传承久远,几乎每家都有一两个名满天下的才子大儒,这些人选便是高朔也无可指摘。
  而他自己,心腹均是随他平定霍冲之乱的武将,在军中或许有威望,但在这朝堂上,就如同鱼儿上了岸,只能干瞪眼。
  这日朝会上,高朔再次被的唇枪舌剑攻击的焦头烂额,终于捱到下了朝,刚一回府,越修的飞鸽传书到了。高朔打开纸条,“妙啊......妙啊.....”短短几行字,让他茅塞顿开,心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韦家,韦侍郎正在带着孙子阿团背千字文,突然宫中来人,太后急召他入宫,他早有预料,最近他虽然闭门谢客,可是朝堂的风声从未断过。他让小厮把阿团给柳夫人送去,自己不慌不忙的换上朝服,出了门。
  太后说是垂帘听政,实则也没有说的上话的地方,坐在后面听着朝臣争得你来我往,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这会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青黛姑姑站在后面正在给她按着太阳穴,陛下坐在一侧,小口啜着茶水。
  宫人领了韦侍郎进来,太后方才坐直身子,睁开眼睛,抬手免了韦侍郎的行礼,“多日不见,大哥看起来面色还好,如此小妹也能放心了。”
  “有劳太后娘娘和陛下挂念了,微臣已经大好了。”韦侍郎恭敬地回话。
  紫烟奉了茶水上来,太后使了个眼色,青黛姑姑便带着宫人们都退下了。“大哥不必如此客气,如今这殿里就我们自己人
  ,快坐吧。”
  韦侍郎甫一坐下,陛下就先开始抱怨,“这些日子舅舅不来上朝,可苦了朕了,谢令君就差拄着拐上朝了,骂起人来还中气十足的,唾沫星子都快溅到朕脸上了,汝阳王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韦侍郎闻言,脸上浮上了淡淡的笑意,“谢令君毕竟年纪大了,于朝廷立有大功,确实有这个底气。”随即他又敛去笑意,正色道:“但是陛下是天子,无论是谢令君还是汝阳王,他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下次陛下若有不悦,直接呵斥便是,无需忍耐!”
  “可是......”
  “没有可是!”太后打断了陛下的话,“忱儿,听你舅舅的话,记住,你是天子,天下没有天子需要忍大臣的道理。”
  韦侍郎听出了太后语气里的不忿,忙打圆场,“陛下年少,尚需成长,不急这一时。太后今日召见微臣,所为何事啊?”
  太后微叹了口气,软了声音,“大哥想来能猜到,就是为了太学一事。”
  韦侍郎起身向太后和陛下行礼赔罪,“此事是微臣之过,微臣被高朔那老匹夫给摆了一道,累及太后和陛下,还望太后和陛下恕罪。”
  “无妨,大哥多虑了,小妹倒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前为了平衡朝堂,许多事情我和陛下都不便表态,如今有了契机,我们也该在朝堂上有我们自己的态度了,大哥此次称病,正好也帮小妹和忱儿试探试探。忱儿过了年便十五岁了,当初和朝臣们约定好的,待他满了十六岁便要亲政,还有一年时间,我们也得培养些自己的左膀右臂了。”
  “所以三妹是赞同此事的了?”
  “有何不可,如今朝堂,汝阳王一系与世家分庭抗礼,如今他要提拔寒门士子,对我们也是机会啊,能顺势塞进自己人,岂不是坐收渔利。”
  韦侍郎沉吟片刻,面带不赞成地说道:“三妹可曾想过,这寒门士子提拔容易,将来若成了气候,又当如何弹压?高朔年纪并不老迈,他手握兵权,至少还能在中书令的位子上坐十几年,这十几年足够他把寒门势力遍布朝堂。他在的时候,或许还能节制这些人,他若不在了,有谁能接替他?权力是会上瘾的,这些寒门士子一旦上位,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又岂会轻易放手?届时,我们没有了世家支持,又不能压制寒门,只怕会反受其乱。”
  “不是还有伯齐嘛,高朔无子嗣,百年之后自是伯齐承继他的一切!”
  韦侍郎闻言有些无奈,“看来三妹已经打定主意是想与高朔合作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他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那大哥以为我们娘儿俩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这些日子,你看看那些所谓名满天下的诸姓世家,不过是设个太学而已,一个个蹦跶的巴掌高,好像是抢了他们家的宝贝一样。主少国疑,再这样下去,这天下还是李家的吗?我明白大哥的担忧,与高朔一起压制世家,是驱虎吞狼,但是就像大哥说的,他日子还长,我们可以徐徐图之,从长计议。”
  太后越说越激愤,这些日子不止朝堂上吵成一团,各家外命妇也频频入宫,话里话外都在施压,太后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韦侍郎看了看还略显稚嫩的陛下,又看向面带怒容的太后,暗叹一声,“为家族长远计,招纳寒门入仕实非良策,但若为百姓计,为江山社稷计,微臣扪心自问,说不出反对二字。只是日后,若韦家败落于寒门之手,我就是家族的罪人,无颜面对祖宗啊。”说着,韦侍郎的眼圈都泛了红。
  “大哥也不必如此悲观,子琬和子琰都是良才,仕途顺遂,二哥家的阿季,我听二嫂说在庐山书院,也是出类拔萃,我们韦家子弟都出息着呢。再说,还有我在,有忱儿,还有伯齐,最起码能保我韦家三代,只是三代之后,就看造化吧。”
  陛下闻言连连点头,像是在给韦侍郎作保证。
  太后也知道韦侍郎心里为难,又开口缓和道:“左右后日腊八节后便要封笔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哥回去好好想想,待年后再说。”停了一下,她似是刚想起来一般,“冉冉和伯齐去汤泉庄子也有些时日了吧,可有说何时回来?”
  提起小女儿,韦侍郎的脸色有点尴尬,自上次争吵过后,女儿便不怎么和他说话,如今去了庄子,更是音信全无。他倒是想问问,可惜满屋子没一人给他递个台阶,他总不能拉下脸自己去问吧,此刻,太后问起来,他期期艾艾地答不上来。
  太后见状,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遂又宽慰韦侍郎,“想来也快了,他们肯定是要回来过年了,没几日也就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