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义父这是难为我了,您知道的,我是粗人,哪懂这些啊?”越修笑着自嘲。
  “怎地,你那新夫人没教你?”高朔也带着笑意揶揄他,只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笑意未及眼底。
  “跟我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浪费好时光。”
  “哈哈哈,你呀,还是那么固执,有些东西,该学还是学着点,日后你还要与这些世家常打交道,哪能连人家说什么都不知道呢?”
  “如今不是有义父在嘛,我听义父的便是。”高朔闻言,笑容明显了些。
  “江夏一事,你怎么看?”
  越修几番斟酌着回道:“我总觉得江夏一案似乎不止这么简单。”
  高朔闻言,眼里微微闪过一丝赞赏,“说来听听。”
  “回建康后,我和岳父聊过,他说当初让萧信去江夏,是他亲自上门和萧老太爷定下的。既然如此,那萧家显然是同意了韦家的计划,并达成了同盟,萧信没有理由背弃韦家啊。”
  越修手指在桌上轻点,又继续说道:“昨天我又仔细回想了当日萧信跟我说的话,他说他是为了他们二房搏一搏。所以我猜想,定是有人许给了他更大的利益,比如说承诺给他能够与长房抗衡的势力,方才让他不听萧老太爷的安排。”
  高朔抚掌大笑,“伯齐啊,果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比起以前在军中,你可长进多了,如今肚子里的肠子也会转弯了,看来这个世家夫人没白娶,啊?”
  越修俊脸微红,挠挠头,挤出几分赧然的笑容。
  高朔收起笑容,正色道:“你的猜想没错,至于这幕后之人是谁,且看最后谁获利最多就知道了,利多者疑。不过也无妨,一
  个刺史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只是荆州到底距离建康太远,有些动静鞭长莫及,故而我打算派驻部分神策军过去,不过这人选,还有待商榷。”
  越修神色郑重了几分,想了想,缓缓开口:“余以为可以此为筹码,和韦家谈条件。”
  高朔伸手抚了抚长髯,眼神示意越修继续。
  “一来,韦家虽说才是始作俑者,可是并无实证,如此一来,这事就可大可小,端看义父怎么用了。二来,韦家族内关系简单,早年沉寂时,旁支均已不再往来,如今也多是外任地方,朝堂上助力有限。现下萧家大受打击,想来与韦家交情也会大不如前,我们正好可以趁虚而入。”
  高朔沉吟不语,越修继续道:“我那个小舅兄,我也觉得是个可造之材。此次荆襄有位子空出来,我听岳父的意思,想把子琰派过去,我觉得我们可以应下。”
  高朔抬头看向他,“哦,此话怎讲,韦家刚从荆州离开,这就又安排人过去,是不是太肆意了些?”
  “子琰与我那大舅兄不同,心思纯净,一味想着报效朝廷,且他无心朝堂,只想沙场建功。此次随公维南征,公维对他也是颇为赞赏,是可用之人,这次有了军功,神策军也能服他。”
  高朔点点头,“既如此,那便等南征凯旋之后再说吧,左右也就十来天了。倒是这荆州刺史的位子,令人头疼,罢了,还是交给尚书台去商议吧。”
  说完,高朔起身,走向越修,越修也忙起身,高朔拍拍他的肩膀:“伯齐,替我和你岳父约个日子吧,听闻韦家的好茶不少,不知我可否有幸去尝尝?”
  “义父肯赏脸,岳父定是扫榻相迎!”
  “好哇,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从汝阳王府出来,越修才长长呼了口气,后背的里衣已经紧贴在身上,潮湿黏腻,他顾不得回去换洗,径直又赶往韦家。他知道,自己在奏疏里做的手脚是瞒不过义父的,好在早已做好应对准备,现下看来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
  韦侍郎和长子正在对弈,见越修步伐匆匆而来,神色郑重,便知他有事。韦侍郎挥退下人,越修便将高朔的意思说了,韦侍郎听完和长子错了个眼神,“汝阳王想要见我?”
  越修点了点头。
  韦侍郎负手在书房来回踱步,过了半晌,他看向越修,“劳烦伯齐向王爷传信,王爷若能莅临,韦家蓬荜生辉,求之不得!”
  越修闻言,笑着应下,“岳父放心,小婿一定带到。”
  “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用晚膳吧,我听闻冉冉和阿辞一起去百花园了,正好晚间你们一起回去。”提到女儿,韦侍郎的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地顿了一下。
  越修也想缓和他们父女的关系,于是从善如流地应下。
  过了晌午,凤清和凤藻两姐妹才回来,马车刚停下,门房的小厮便上前回禀说越修也在,要留下用晚膳。凤藻闻言,看了眼凤清,故意问道:“国公爷怎地来了,是伯父留他的吗?”
  小厮恭恭敬敬的回话,“是郎君传话下来的。”
  凤藻抱住凤清的手臂,“呶,伯父还是很疼你的,这不就给你递台阶了,快下车,今日有你最爱吃的鲥鱼,有口福了。”
  凤清抽出手臂,轻哼一声,下了马车。
  晚膳时,一道酒酿蒸鲥鱼让人食指大动,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道菜正好放在凤清的面前。越修遂先给她夹了一块,这个时节的鲥鱼,虽不比得初夏时的鲜嫩肥美,但胜在稀缺,寻常人家便是再有钱也吃不到。
  用过晚膳,凤清便向柳夫人告辞,柳夫人心有不舍,可也知道父女俩正置气呢,一个比一个倔,便没再留人,想着再过几日,待俩人都消消气,再叫女儿回来。
  回到府里,凤清便彻底放松下来,斜靠在贵妃榻上,朝跟进来的越修抱怨道:“今日真是累死我了,三姐太能逛了,她竟然把那里所有的菊花都看了一遍,我腿都要断了。”
  “下次累了,就停下歇歇,不要硬撑。”说完,又坐到她身侧,“哪里痛,我给你揉揉。”
  凤清有些羞赧,“这不好吧,有人看着呢。”
  “我给我自己媳妇儿揉腿,看就看呗,再说,哪还有人啊?”
  凤清抬头一看,果然,芍药和牡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江夏的案子这几日估计就要有结果了。”越修给凤清揉着腿,冷不丁的冒出这一句。
  原本被他揉得舒服,都快要睡过去的凤清,瞬间没了睡意,微抬起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怎么样,叔父的罪名严重吗?”
  “目前来看,问题不大,放宽心。”
  “那就好。”她又靠回去,盯着越修看了半晌,“这次真得要谢谢你,今日义父找你,是不是责怪你了?”
  “没有,义父只是找我问问细节而已,若真责怪我,此刻我还能在这吗?”
  凤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便好。”
  确如越修所言,三日之后,江夏一案,大理寺做了最后判决,萧信伙同江夏豪族隐匿人口,豢养私兵,纵有萧家从中斡旋,他也被贬至潮州一个偏远小县,永不得回京任职。
  而韦刺史,则是失察渎职之罪,被贬至江州,任江州司马,黄家及荆州江夏其他豪族,多被抄家,黄家最甚,举家流放岭南。
  这个结果让韦家上下都很意外,远比他们预期的要好,韦侍郎得知消息后在书房坐了半晌,出来后便把邀请汝阳王的日子定了下来。
  晚间躺在床上,许是因为天冷了,凤清难得主动靠进了越修的怀里,突然温香软玉在怀的越修一时还有点无措。
  他低头轻吻着她头顶的青丝,缱绻缠绵,“你不必如此,我做这些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凤清捂住了嘴,她神色羞窘,低声说道:“你不是让我也疼疼你吗?”
  声音很低,但越修还是听见了,眼里瞬间泛起了光彩。时已近十月,窗外更深露重,屋内却一片春意融融......
  第17章 出游她慢慢走近他,双手虚环住他的腰……
  次日午间,凤清正在看话本子打发时间,凤藻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脸的喜意,“冉冉,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怎地,你要定亲了?”凤清眼睛未动,随口问道。
  “哎呀,你胡说什么啊?”说着,伸手夺过凤清的话本子,挨着她,神秘兮兮地说道:“跟我没关系,是长姐和萧家的事情。”
  凤清闻言,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昨日大理寺判决下来,伯父便去了萧家,去见了萧家老太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今日听说萧家分家了,二房被分了出去,不过还住在萧家。至于长姐,她不和离,也不跟去萧信任上,她带着阿盛也住萧家,但是他们院子单独开门,不与萧家同进出。”
  凤清放心了大半,“这对长姐来讲可是方便许多,只是这二房崔夫人能同意?”
  “崔夫人是不同意,听闻今天好生闹了一场呢,最后萧老太爷震怒,才消停了。”
  芍药奉了参茶上来,凤藻接过,轻啜了一口,“长姐总算是熬出头了,这么多年在萧家可憋屈坏了。哎,这参茶味道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