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青松瞬间就眉飞色舞,试探着问道:“郎君,您房里那把龙泉剑,能让我摸摸吗?”
  “能!”越修爽快的答应了,“别说摸,借你们一人用一个月,不过这可是我第一次立功时,义父送我的,你们可得爱惜啊,要是出点差错,我把你们俩剐喽!”
  青松连连保证,一旁的青竹不住地翻白眼。
  笑闹归笑闹,该办的正事也还是要办的,既已有了物证,越修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他已经在荆州耗得够久了,陆绶南征都快要班师回朝了。
  当夜,青竹再次潜入黄府,黄铮正在熟睡,突然感觉床前似有人影,惊醒过来,床边果然有一黑影。他正要尖叫,一道寒光闪过,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利剑,吓得他声音消失在了喉咙里。
  “黄郎君不必害怕,我不会伤你性命,只是要劳烦您跟我走一趟,听话些,就一切好说。”
  黄铮嘴巴哆嗦着,发不出声音,青竹也不管他,揪住他的后衣领就把他提溜走了,一路上飞檐走壁,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直到他被扔在地上,才敢慢慢睁开眼,这一看,瞳孔都不由得放大了,里面清晰的映出越修的影子。
  “齐......齐国公,你是齐国公?”黄铮声音嘶哑着低吼出声。
  “黄郎君好眼力,本官正是此次灾情巡察使,齐国公越修。”
  黄铮膝行着朝越修爬去,被青竹阻拦,接着又不停地使劲磕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国公爷饶命啊,都是萧信逼我做的,都是他,小的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些的。”
  他不傻,对着萧信,一个在江夏还立足未稳的世家公子,他还可以硬上几句。可眼前这位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现在边上还都是刀剑,他只能先保命要紧。
  越修面色未动,“黄郎君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净,不过本官这里有一物事,却与黄郎君所言不符,不知黄郎君如何解释?”说完,使了个眼色给青松。
  青松会意,接过契书,拿至黄铮眼前给他看。
  黄铮甫以为看错了,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确认这正是自己与萧信签的那封契书无疑。脸色唰的白了,再也跪不住了,无力的瘫在地上,他知道,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过了半晌,越修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若是黄郎君识时务,保住十岁以下的男丁也不是不可,端看郎君怎么选择了?”
  黄铮如闻天籁,眼里也有了神采,他支撑着跪直身子,以头触地,疲惫的声音缓慢的说道:“一切听国公爷安排。”
  萧信这日正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突然黄家的小厮跑来求见,说是他家郎君有急事要与他商议,约他别院一见。
  萧信见他确是黄家的小厮,且知道别院,也不疑有他,跟着小厮就走了。到了别院门前,下马车的那一瞬,他总觉得有些心慌,可看着眼前确实是黄家别院,又按下了心里的不安,踏进了别院,也踏进了越修为他设下的网。
  小厮引他到了上次的书房,外间里黄铮已经等着了,桌上的茶杯冒着热气,一如上次在江上的小船,萧信放心了些。可当他看到黄铮抬起来的脸时,大吃一惊,短短几日不见,黄铮恍若老了十岁,脸上毫无生气。
  “黄兄这是怎地了?是担心令郎吗,我已去信给叔父,他定会想法子的,黄兄还是要放宽心才是。”
  黄铮却不接他的话,只一味的端起
  茶杯喝茶。就在他心头疑云又起之时,黄铮颓然的声音响起:“萧兄,不若我们如实交代吧。”
  “啪!……”萧信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杯中温热的茶水溅在脸上,他也恍若未觉。“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如实交代,是要我们两家一起下地狱吗,你可知晓,豢养私兵,视同谋逆!”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抱希望了,这件事情上我们摆了韦家一道,如今我儿落到韦家手里,能落得好?这是他们在报复我!”
  “这事儿我说了我会尽力,你为何不信我?”
  “你让我如何信,如今齐国公还在襄阳,纵使韦刺史看在你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齐国公呢,他会愿意?”
  “他们不敢不答应,他们韦家女还在我萧家门里,纵使让他们吃了亏又如何,他们……”突然他的声音停住了,他想起来,他口中的韦家女已经离开了江夏,而他们之间唯一的牵绊阿盛也被带走了。他突然觉得,黄铮没说错,自己现在确实没有筹码可以让韦刺史和越修放水了。
  想明白后,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摊靠在椅子上,“我们中计了!哈哈哈哈,枉我百般算计,居然栽在了一个莽夫手里!”
  突然,他又猛的起身,越过桌子紧紧拉住黄铮的衣袖,急急地说道:“黄兄,快,那契书赶紧销毁,没有了物证,只要我们不承认,越修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我马上给萧家送信,只要我们拖住时间,家里一定会救我们的。”
  黄铮的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期待,只有无尽的悲凉,“晚了,一切都晚了……”
  “姐夫的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如今这契书在我手里。”
  萧信循声望去,只见越修缓缓从内间出来,和他一起的还有庞长史。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失去意识前,脑子只冒出两个字:“完了……”
  第15章 回程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身,脑袋又往……
  重阳已过,江上寒气愈重,两岸连绵的山峦业已泛出点点黄意,官船再次挂帆起航。不同于两人来时的冷清沉重,如今江夏一案基本尘埃落定,韦家一大家子回建康,船上多了几分热闹。
  午膳时,青竹去给萧信送饭,他被关在上层最里间的舱房,由神策军看守着。毕竟是官船,舱房还是整洁干净的,萧信正坐榻上,往日总用玉冠束起的头发也半披在肩上,比起那日被抓现行时,神色平静了许多。
  那日萧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太守府里了,他起身环顾四周,认出是在府里客院的厢房。他行至门口,刚打开门,便被门口的守卫拦住,“巡察使大人有令,不得外出!”看着胸前泛着寒光的长枪,他只得退回屋内。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越修和庞长史推门而入,越修径直在外间坐下,“萧太守,我们聊聊吧。”
  “齐国公是要审问我吗?按照大梁律,纵使萧某有罪,也应当回建康交由三司会审定罪,国公爷即使身为巡察使,怕也无权讯问于我。”
  “萧太守多虑了,如你所言,你的罪责自有律法去管,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江夏一案朝野震动,我这个巡察使滞留荆州三个多月,总要有点收获吧。都是在朝为官,萧太守应当懂我才是。”
  萧信行至越修左侧下首,径自坐下,“国公爷想问什么?”
  越修给了庞长史一个眼神,庞长史随即拿出笔墨,准备记录。萧信讽刺的看了眼庞长史,轻哼一声。
  “此事明明是韦家最先挑起,你为何不顺水推舟,拿点好处,非要自己入局呢?”
  “拿点好处?哼......是,韦家或许会指缝间给我漏一点,可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看韦家脸色!”
  萧信的脖子上都冒出了青筋,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我萧家,百年世家,我的先祖称王称帝的时候,他韦家还不知道在哪呢,如今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翻起身,就想踩在我们萧家脸上,欺人太甚!”
  “可据我所知,你能坐到今天的位置,离不开韦家的扶持吧。”越修依旧声音平淡,完全不在意萧信的情绪。
  “他们扶持我不就是为了今日吗?哈哈哈哈哈......”
  “你自作聪明,摆了韦家一道,利用韦刺史心软懦弱的性格,想绕过韦家,从而将那些部曲纳为萧家所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朝事发,韦刺史因被你架空,如今反而没有实证可以指控他,他充其量就是失察之罪,而你却是铁证如山,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自古便是富贵险中求,我出身萧家二房,伯父强势,父亲软弱,如果我再不搏一把,待祖父百年,我们这一房便要彻底没落了,我别无选择。”萧信终于不再激动,语气里反而透出无奈和颓然。
  这几日在船上,他偶尔也能听到几声阿盛与两位姨母的笑闹声,真的不后悔吗?也不尽然,至少听到阿盛的声音,他的胸口还是会微微地痛,他也想出去,就像以前一样,是个温润的姐夫,慈爱的父亲,可以和他们一起开怀笑谈。
  可是现在,他不敢发出声音,他怕阿盛会知道,会来问自己为什么,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渐渐地眼前好似蒙了一层雾。
  “阿娘,以后我们都不能和阿耶住一起了吗?”这边阿盛也在偷偷问着凤声。
  “阿盛为何这么问啊?是想你阿耶了吗?”凤声声音有些紧绷,她还没想好怎么和儿子解释。
  阿盛点了点头,“好久没见阿耶了,是有点想他。”
  “阿耶不久之后也要回建康的,我们只是和姨母们一起先走,阿耶处理好公务,就会跟上来的。至于以后,还会不会跟着阿耶,要看他去哪里任职,若是太远,我们就不去了,因为我们的小阿盛要上学堂啊。”凤声点了点他的鼻头,柔声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