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裴三郎闻言,露出满足的笑容,又对着凤清深深一揖,拉着裴七娘走了。凤清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准备离开,一抬头,却见不远处的楼台上,越修和一男子正看着这边,也不知看了多久。
  凤清心里直暗骂倒霉,但一想自己又没做错什么,遂又直直迎上越修的视线,两人对视了几息,青松过来请凤清上去。
  凤清到了楼台上一看,看来从裴七娘拉着自己离开人群就被盯上了,这楼台之上一览无遗。有外人在,凤清福了福身见礼:“国公爷。”
  完了又看向旁边的男子,越修给她介绍:“这是陆家大郎君,陆绶。”陆家大郎,那就是今日满月宴主角,陆家长孙的伯父,凤清闻言,再次福身见礼,陆绶也起身还礼。
  “我与公维在此议事,见夫人过来,故等候夫人一起入席。”越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于是凤清也若无其事的回道:“妾身与裴七娘闲逛,碰上裴三郎君也很意外,听闻三郎君要去寿春了,遂多言了几句。”
  陆绶闻言向越修眨了眨眼,不过凤清没看到,越修也没搭理他,“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说完,轻揽着凤清就往下走,陆绶挑了挑眉跟上。越修将凤清送到后院垂花门,便离开了。
  凤清进去看见裴七娘已经回去了,正在薛夫人身边,眼睛红红的。薛夫人看见她,一脸的歉意,看来是知道了,还训斥了七娘,凤清朝薛夫人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薛夫人点头回应。
  两人的官司被柳夫人看在眼里,忙拉过凤清询问,凤清便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柳夫人听闻裴三郎要去寿春也是一阵唏嘘。
  回去的路上,越修神色平静,但是却一言不发,凤清想了想,还是开口解释:“今日见裴三郎我确实不是故意的,他也是为了上次的事情向我道歉,知道他要去寿春,想着寿春危险,我就多问了几句,仅此而已。”
  “嗯,我明白,我并未放在心上。”越修回道,转头看见小妻子带有疑虑的眼神,他想起自己也是这么回陆大郎的,然后收到的是同样不相信的眼神以及幸灾乐祸的调侃,看来自己的在意还是太明显了。
  他将凤清凤清揽在怀里,脑袋避过她的发髻,轻声说道:“我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我也相信你说的话,相信你们之间没什么,所以你不必担心我心里会有芥蒂,我过会儿就好了。”
  凤清没说话,两人默契的不再提起此事。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了几天,这天快要晚膳时分,柳夫人派人来传话,“四姑娘,夫人让小的来传话,三郎君将要随大军南征,后日一早就要开拔,请姑娘明日回韦家一聚。”
  “后日?这么快?”凤清惊讶的坐直了身子,之前听越修说要下旬,应该还有几天啊,而且这件事越修没有表现出来一点,这让她有点措手不及。随便说了几句打发走了传话的婆子,她陷入了沉思,看来汝阳王应该是出手了。
  晚上越修回来,他依然没提起此事,直到两人躺到床上,凤清忍不住了,“母亲让我们明日回韦家用晚膳,说二哥后日就要开拔南征了。”她说完定定的看着越修,似乎在等他解释。
  越修不紧不慢的回应:“嗯,那明日你早点回去吧,我下值后过去。”说完,见她不太满意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想知道内情?我本不欲让这些事情烦扰到你。”
  “那是我亲父兄,我肯定会担心啊。”
  越修很想问问,那你担不担心我,终究还是没问出口。“经过中书省、尚书台合议,十六卫裁撤一半并入神策军,剩下的一半设为禁军,不过禁军统领人选还未定下,此次从神策军抽调兵力南征,”他顿了一下,“南征统帅是陆绶。”
  “陆绶?所以陆家满月宴那次,你们就已经有结果了?”
  “那个时候只是有想法。”
  凤清不知父亲知道此事时是何心情,他费劲心思,结果除了把二哥送去攒军功这个目的达到了之外,其余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看
  起来此次南征统帅是落在了世家手里,可是陆家是吴姓士族,与他们这些南迁来的侨姓士族,关系颇为微妙。如今又让神策军壮大了队伍,增加了威望,纵使有了禁军,可这禁军统领的位子抢得到吗?
  她又抬头看了眼越修,他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背,“禁军统领是不是给陆绶留着的?”
  越修微怔了一瞬,她反应如此快,倒是在他意料之外,他不语,只微微颔首。
  凤清无声笑了起来,难怪,难怪陆家满月会给自己送请帖,想来赴宴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为了遮掩越修和陆绶的密谈,说不得那日汝阳王也在,他们在谈笑间便定下了这许多事。
  越修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说道:“义父有分寸的,你放心,岳父只要不太过分,就不会有事的。”
  汝阳王高朔的两个儿子都在御驾南下时因抵御回鹘战死沙场,迁至健康后,越修便拜了高朔为义父,许诺将来为其养老送终。
  凤清低头不语,只伸手紧紧抱住了越修,仿佛要汲取他身上所有的力量。
  越修回应着她,隐隐的心疼,他本欲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看着她为父兄担心,又不忍她被蒙在鼓里。
  只是,庙堂之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他也不知未来会如何。大掌轻抚着她的小腹,他想着:有个孩子会不会好些......
  第5章 水灾此去可能不会顺遂,你可想好了?……
  凤清正斜倚在廊下的贵妃榻上看着话本子,芍药端着一碟凉瓜过来,“这才晴了没两日,又下起雨来,今年的雨好像格外多。”碧绿的凉瓜放在白玉盘上,颜色赏心悦目。
  凤清抬头看了眼外面,也有点担忧,“今年的梅雨季似乎是久了些,希望不要出现水灾才好。”素手拿起银叉子叉起一块凉瓜放入口中,凉意直沁心脾,想了想又吩咐道:“这雨渐大,让马房备车去接公爷回府吧,骑马回来纵使有蓑衣只怕也要全身湿透了。”
  芍药闻言会心一笑,“奴婢这就去安排。”
  凤清叹了口气,连下了几日的雨,也不好出门,整日待在屋内,也只能靠话本子打发时间了。也不知道二哥走到了哪里,这雨会不会影响行军,越想越烦躁,话本子也看不下去了,遂盯着窗外的雨发呆。
  越修回来的时候,衣服都贴在了身上,站着的地方脚下很快一滩水。“怎地不坐马车啊?”凤清递了块干布巾给他。
  “我嫌马车太慢了,骑马快些,早点回来。”越修擦了擦头发,朝她讨好的笑笑。
  “公爷是着急给夫人送烤鸡回来呢。”牡丹端着热水进来,朝凤清挤眉弄眼的,“前日夫人想吃,奴婢去晚了,没买到,今日公爷买到了,奴婢这就摆膳,趁热吃。”
  凤清闻言,看向越修发丝的水珠,她感觉胸口的跳动似是漏了一拍。没说话,只低着头上前把帕子用热水浸湿,递给他。用膳的时候,凤清觉得今日的烤鸡确实味道不错,她多吃了好几块。
  一时情迷的后果就是次日越修走的时候她毫无知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巳时了。窗户开着,她隐约听见仆妇们在闲聊。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听说周边很多地方也是一直下雨,那河里都快要满出来了。”
  “是呀,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雨下这么久的。”
  “我前日不当值,回家的路上听说很多地方雨都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什么警示?”
  “呸呸呸,你不要命了,别瞎说。”
  “对对,别说了......”
  直至用完早膳,凤清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连午膳都没怎么用。这份不安持续到了晌午时分,越修匆匆回了家,方才有了来由。
  “江夏大水?很严重吗?此前怎么一直没有消息?”凤清想起长姐正随姐夫在江夏任上,很是担心。
  韦家长女韦凤声,貌美娴雅,十八岁时嫁入兰陵萧氏二房,夫君萧信是嫡长子,科举明经入仕,如今正任江夏太守。江夏郡隶属荆州,陛下登基后,便恢复了前朝州郡县的三级区域划分,时任荆州刺史正是凤清的二叔,韦继。
  “这一个多月来,汉水上游一直大雨,半个月前,江夏也开始下雨,导致江水决堤了。朝廷此前并未接到荆州的灾情上报,此次消息还是陈尚书老家的人送出来的。”
  “兵部陈尚书?是了,六部尚书也只有他出身江夏,一早就跟随义父的。那叔父呢,他是荆州刺史,他一直都没有上报吗,是不是路上耽搁了......”凤清也觉得自己的理由实在是苍白,嗫嗫地闭上了嘴巴。
  “中书省沈侍郎提议,既是陈尚书家人上报了灾情,就让陈尚书作为巡察使前去江夏察看,被岳父以陈尚书不通庶务为由驳了。岳父提议让户部荀尚书去,理由是荀尚书掌管钱粮,若要调配赈灾,可便宜些,但也有人顾忌荀尚书和叔父的姻亲关系,故今日还未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