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在皇帝重临御座的第一时间,晋国公就已被皇帝派人捉拿进了牢狱。
  “那晋国公的家眷呢?”申鹤余问。
  “也都跟着都下了狱。”
  路人叹了一声,“这可是谋反呐……”
  按照大宣律法,不仅晋国公难逃一死,便是连同林绍本人也要被处于绞刑。
  申鹤余与崔十九哪里还有心思去寻什么世外桃源,立时上了马车打算寻崔相探听消息。
  伪帝临朝时,曾数次想要拉拢崔相为其所用,但哪怕金至简用崔家百口的性命相要挟,崔相都誓死不从。
  金至简无奈,便只能暂且将崔相关押在了诏狱之中。因此,当皇帝收复朔安知悉崔相的忠心后,对崔相比往日更加器重。
  如今带领三司核查判定这几月朔安官吏功过的,正是崔相。
  “鹤余,我阿耶铁面无私,连我的性命都可舍却,你说绍愚他这回会不会……”
  马车中,崔十九忧心忡忡,剩下的“在劫难逃”四个字,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申鹤余紧闭着唇,似乎只要不回应这几个字,林绍便能安然无恙。
  关于晋国公投靠金至简的事,他此前并不知晓。此前虽疑惑过为何西北有异而皇帝竟毫无察觉,如今看来,事情全都能够说通了。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林绍作为晋国公唯一的且已经年满十六岁的儿子,便不可能容得商量。
  但无论晋国公是怎样大奸大恶的人,他终究还是希望,林绍能够平安活下来。
  然而当二人来到皇城外想要求见崔相,却被卫兵齐齐拦住。无奈,二人只得先去看一看林绍。
  晋国公罪大恶极,被关押在了皇宫中的诏狱内,但林绍与晋国公其余的家眷则被关押在了京兆府狱中。
  当申鹤余两人下了
  马车,凭着申鹤余的符牌走进狱中后,不消狱卒指路,便都循着一名女子的哭泣声看到了林绍所在的牢房。
  申鹤余走近了些,便看到一名宦官打扮的女郎,正握着林绍的手哭泣不已,口中说着“一定会救你出去”的话。
  没等申鹤余看清她的长相,便听崔十九惊讶地喊了一声:“五公主?”
  崔十九下巴都要惊掉了,“你与绍愚何时……”
  这般亲密。
  先前分明见了就恨不得掐在一起的两人,如今怎么比他跟碧竹都要亲密了!
  李玉稚好似没听到崔十九的声音,只紧紧抓着林绍的手哭。
  林绍轻轻拍了拍她,苦笑:“好了好了,我肯定不会比你先死的。”
  李玉稚立时将眼泪抹去:“你咒我!”
  崔十九暗暗点点头,这二人就该这般斗嘴才对味嘛。
  林绍却是看向了申鹤余,将他上下一打量。
  “好久不见。”
  崔十九在一侧道:“生分了生分了!咱们不寒暄这些有的没的,你阿耶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果真投敌了?”
  晋国公与金至简或是雅柯之间的交易,林绍在伪帝窃城前其实全然不知。
  但在他与李玉稚他们被关在万年县的县牢的第二日,便有人说是奉了他阿耶的命令来接他出牢狱。
  他那时想要带李玉稚几人一块出去,但卫兵那时已经获悉了李玉稚公主的身份,自然不肯将李玉稚放出。
  林绍虽然自幼同李玉稚不对付,可在那种国难当头的情况下,他不可能放任李玉稚在牢中不管。
  因此,林绍以性命相要挟,最终还是又被人与李玉稚关在了一处,乃至后来金至简将百姓纷纷从狱中放出,他也依旧陪在李玉稚身侧没有离去。
  那些时日,连南枝也被放出牢去,李玉稚身边只有林绍陪伴着,她不知何时起,开始将林绍当成了暗无天日的监牢中的唯一一束光。
  他们在那牢中一关便被关到了伪帝落败。
  可说来奇怪,整整两个月,林绍被关在这牢狱之中,晋国公竟没有亲自再来寻他一回。
  因此,林绍其实怀疑,那日究竟是阿耶想要救他出去,还是其他的人。
  崔十九没有听到林绍回答,便看到李玉稚擦掉眼泪,胸有成竹。
  “我想到法子救你了,你等着,我这便去寻阿耶!”
  第82章 请求赐婚加封镇国公主
  李玉稚来到含象殿后,对皇帝说自己腹中已怀有林绍的孩子,倘若皇帝执意因晋国公谋逆一事赐死林绍,那便将她及腹中孩儿一并株连赐死。
  出乎李玉稚意料的是,皇帝听后,只是端茶杯的动作停滞了一瞬,其后竟颇为温和地摆手唤她近前。
  不知是否是夕阳的橘光温暖了皇帝的眉眼,李玉稚竟在皇帝的目光中看出了许多怜惜的意味。
  “若叫你除去金钗华服随他躬耕田野,你也愿意?”
  李玉稚眼中含泪,点了点头。
  “绍愚也算是朕自幼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那些时日也的确多亏了有他护着你,你能钟意他的确情有可原。”
  皇帝伸手擦了擦她眼角泪水,“朕的小五余生有人陪着,朕也能心安。”
  他向一侧侍奉的小宦官传旨,“你去传朕的意思。皇后内甥林绍,日后改为俞姓,以俞氏之子的身份赐婚五公主。”
  说罢,他摸了摸李玉稚的头,“最后再去看你母妃一眼吧。”
  李玉稚满心都是林绍得救,直至去了柳贵妃所在的宫殿后,才明白皇帝口中的这声“最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殿门打开,柳贵妃自缢在房梁上,身上穿着最隆重的吉服。
  哭喊声在殿中徘徊回旋,但柳贵妃终究没能再睁开眼。
  根据有司查证,柳贵妃父兄早在多年前出使雅柯时,便与雅柯勾结。
  多年来,柳贵妃父兄人在朝堂,却将大宣的许多机密暗中送往雅柯,以谋私财。
  如今罪证如山,柳氏全族皆按谋逆罪论处。
  朔安的风刮得很快很大。时而刮来凛凛冬雪,时而又将冬雪吹散,尽覆暖阳。
  不消几日,对金至简及其朋党的处置所造成的阴翳,便消失在了元日皇帝大宴群臣,对救驾众人论功行赏的喜悦之中。
  麟德殿内,笙歌奏响,舞乐翩跹。
  在喜悦欢庆声中,皇帝封薛勉为宁国公,命太子尊薛勉为“尚父”。同时又将薛勉擢升为尚书令。
  但薛勉以尚书令位高权重且多年空置为由,再三推辞不敢领受。皇帝于是将他改任为兵部尚书,赐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同时,取梁州军的精锐人马组成一支新的禁军,取名“神霖军”,由薛勉的两个儿子分别担任神霖军左、右将军。
  申鹤余则被擢升为兵部侍郎。其余人等,各因军功论赏。
  酒过三巡,薛勉借着酒劲持杯来到御前。
  “陛下,此番朔安平乱的封赏名单之中,臣以为陛下漏了一人。”
  皇帝放下杯盏看向他:“哦?朕漏了何人?”
  薛勉道:“微臣以为,此战首功,该为荆山公主。”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荆山公主做了伪帝的皇后,圣人不惩处她就罢了,怎能嘉奖?才几杯酒,国公竟已吃醉了?”
  “是极是极,做了伪朝的皇后,如何还能再食我大宣子民的供奉?依臣看,圣人该夺其封号,便是将其贬为县主也不为过!”
  “若非公主不顾惜自身安危千里奔骑,其后又费心与伪帝周旋,你我今日的头颅兴许都不知被伪帝丢去何处喂了狗!”
  薛勉酒意散尽,侧身驳斥着这几名说话的迂腐老臣。
  “那日生擒伪帝,公主为防伪帝以其性命相要挟,借此机会逃脱,不惜毅然跳下城楼。
  “那时你们没有亲眼所见,但我薛勉及梁州军上下却全都看得清楚明白!”
  一时间,宴席上包括薛皎在内的梁州诸将纷纷起身附和。
  申鹤余也起身行礼道:“陛下,若无公主送来的虎符,微臣恐怕当日哪怕诛杀了益州都督娄侃,也难有法子可令益州军跟随微臣上京救驾。”
  “好了,方才诸卿所言,朕全都看在眼中。”
  皇帝朗声,“朕原本打算另择吉日为荆山加封,而今日众卿既在此为荆山请封,朕今日便封荆山为‘镇国公主’,即日起,为其开府置官,诸卿以为如何?”
  薛勉等人纷纷上前叩拜。
  “陛下圣明。”
  皇帝唤来元善:“去,请公主过来,如此良辰,怎能不叫镇国公主一并前来庆贺?”
  说罢,他再举酒樽,“来来来,今日咱们不论君臣,诸卿与朕畅怀舒愤即是!”
  觥筹交错,一派喜乐。
  群臣三两成群地推杯换盏间,皇帝持着酒杯走到薛勉面前。
  “知勤,方才的封赏都是说与外人瞧的,你此番带兵救了朕,朕可许你一个私下的恩典。”
  薛勉连忙谢恩:“老臣已是一脚踏入棺材板的人,陛下赐予老臣的恩典已是数不胜数,老臣这一时还真想不起还有些什么不满足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