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她抬头看向她拥抱着的那人。
  申鹤余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疼惜、害怕、悲伤……各种神色拥堵在他面上,叫她忽觉得真是好丑的一种表情,令她有些想笑。
  倏然间,却见他垂首用力地吻向了她。
  雪花争相落打在李汝萤脸颊上,未带来分毫凉意,反而令她的脸颊滚烫到了极点。
  “你……你
  这是做什么!?”
  她心口跳动得厉害,急忙从他怀中抽脱出来,心虚地向周遭的众人飞快瞥了一眼,咬着唇几乎想要寻个地洞钻进去。
  申鹤余吹了声口哨,马儿奔跑在他的身侧。他轻轻地握着她的手,将她横抱上马,随后一并翻坐在她身后。
  在众人的目光下,他坦然地驭马来到薛勉身后,对薛勉道:“公主由我保护,擒拿伪帝便全都拜托薛都督了。”
  “所有人,随我擒金贼,血国耻!”
  随着薛勉的一声号令,马蹄奔腾,梁州军队声势浩荡地破入宫门。
  李汝萤在看到薛勉等人投来的戏谑目光后,不敢再抬头多看从她与申鹤余身侧路过的每位士兵一眼。
  骏马的马蹄似乎全都踏在了她的心上,令她觉得心即将被挤得蹦跳出来,她止不住地吸气,想要平息自己的慌乱。
  申鹤余垂首,声音轻柔中带了些许委屈。
  “公主还是不肯理我?”
  随后,语气中又稍稍带了些疑惑的味道,“难道……是方才亲得不够?”
  李汝萤瞪大眼睛看着他:“申鹤余,你在说什么!?”
  申鹤余眸色诚恳:“月前我与公主在梁州相见,前后几个时辰中,公主单单只骂了我一声‘骗子’,其余时候全都对我不理不睬。我回去反复琢磨自省,终于想明白公主为何那般。”
  他看到李汝萤眸中带了些疑惑的色泽,便继续解释,“公主是气我食言了。”
  李汝萤含糊道:“你胡说什么……”
  她的确是有些气他,却并不是什么觉得他食言了。
  他也从未对她做过什么承诺。
  “公主是在气我未按书信上写的那般。”
  他笑吟吟地望着她,“如今既又见了公主,”他看了眼身侧的士兵,“我虽有些羞臊,但又怎敢再不第一时间如信上所写的那般履行诺言。”
  “什么信?”
  李汝萤又问,“你信上写了什么?”
  “公主不知?”他眉眼中佯作意外的神色。
  “我怎么知道你又跟谁写了什么……”李汝萤语中带了些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嗔意。
  “我去泸州后,日日都为公主去信一封,在知悉雅柯作乱后,我所为公主寄去的最后一封信的末尾,我写了……”
  他慢慢向她耳侧贴近,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中回旋升温。
  “余思忆公主,近日所念,唯林苑树下,拥明月,飨朱樱。”
  第76章 以心求娶偿还公主
  李汝萤浑身发抖,身上的氅衣披得她热得很。
  不容她侧首作出反应,他口中呼出的热气又经她的耳道,为她身上燃起的炉灶填了一把火。
  “当日未能履行诺言,如今,数倍偿还公主可好?”
  李汝萤饶是再傻,也听出了此刻他这句话中想要偿还的,究竟是什么。
  雪花如盐粒般落撒在她翘起的睫羽上,她佯作不知,脑袋离得他稍远了些。
  然而这一举动落在申鹤余眼中,却成了她羞赧的表现,他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向怀中又带了一带。
  李汝萤更加觉着自己正被焚在火上。
  她避过他的目光,下意识道了声:“有水囊么?”
  “来时喝光了,”他笑盈盈地向她贴近,“不若……”
  他故意停顿下来,等着她抬头去听。
  “我再渡与公主?”
  李汝萤急忙双手捂唇,将头深埋下去。
  她便重新捡起他前一句话,问:“我没有收到你说的这封信。”
  “现下见到公主,这些都不重要了。”申鹤余将她紧了紧,声音一顿。
  李汝萤心中却隐隐有一种声音在对她呼喊,这些对她十分重要。
  他低下头,看向她的眼睛,“重要的是,日后我可以慢慢将信上所写,一一当面说与公主听。”
  “我才不要听。”李汝萤急忙回道。
  申鹤余蹙了蹙眉:“看来公主依旧在生我的气,那我只好——”
  李汝萤呼吸一滞。
  然,当申鹤余即将吻向她时,忽有一只长箭穿透风雪自门楼之上向二人射来。
  金至简的声音被朔风吹出凛凛寒意。
  “贼人!放开朕的皇后!”
  李汝萤身下的马儿嘶鸣一声,但见它前蹄陡然惊抬而起,这箭竟是射偏落在了离马蹄只有一寸之地。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马背上的二人因马儿的惊厥滚落下马。
  申鹤余紧紧将李汝萤护在怀中,令她整个人蜷缩在他的怀抱之中。
  申鹤余扶她站起,将她护在披风之下,抬头看向门楼。
  只见一名身形清瘦的宦官,正拼力阻止着金至简想要再度弯弓搭箭的动作。
  “许慎!你是个什么东西!怎敢阻拦我?还不滚开!”
  门楼上,金至简对那宦官怒斥,拔剑将要劈砍向他。
  “快救许慎!”李汝萤急喊。
  一声口哨响起,落在高处枝头的三竿猛地向金至简啄去。
  李汝萤对许慎大喊:“快跑!”
  下一瞬,薛勉带着人齐齐出现在门楼上,兵士一应而上,将金至简及其部下悉数绑缚起来。
  李汝萤长舒一口气,这才看向已将马勒住,牵马向她走来的申鹤余。
  申鹤余从马上解下水囊递给她。
  水囊在她手中沉甸甸的。
  “你不是说都喝光了么?”
  申鹤余神色坦然:“哦,许是记错了。”
  李汝萤喝了一口,将水囊交还给他。余光中,申鹤余的目光一直凝落在她氅衣覆盖下的皇后袆衣上。
  李汝萤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
  “若你介意,先前你我的约定不必在意。如今以你的功勋,你自可另寻五姓贵女,我定当请阿耶为你们赐婚。”
  她话中所说的约定,指的是那夜她请他做驸马都尉入仕一事。
  他先是说了声“好”,随后顺着她交递水囊所伸来的手将她牵带在怀。
  “那便不考虑什么利益交换,如今我单凭此心,请公主,出降于我。”他一字一句,眸色诚挚。
  李汝萤蓦然抬首:“你不介意我曾嫁过人?”
  申鹤余原本想要落在她发髻的吻就这般落在她额上。
  “那不算出嫁。就算是真的嫁过了,此生能娶到公主,也实是我捡到了天大的恩赐。”
  她小声:“可你方才的眼神中明明……”
  他的吻移落在她唇上,贴着她的唇轻轻说:“我只是一时恨我没能早些赶到,叫你平白忍受多日他强加给你的屈辱。”
  这些日,他成功诛杀娄侃,得调益州军之后,日夜兼程向她奔赶而来。
  路上曾竟听闻,她即将成为伪帝的皇后。
  他知道她一定是迫于无奈,他定要在她被迫嫁给伪帝之前将她救下,不愿叫她承受那份屈辱。
  可如今看来,他还是晚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实在辜负了曾经所暗自承诺过的好好保护她的话。
  李汝萤忍不住转了转手腕。
  对她而言,其实屈辱算不上,就是那镣铐铐得她的确有些不舒服,如今虽已解除枷锁,她隐约中却仍旧能感受到手脚上所束缚着她的锁链。
  他感受到她的手在动,疑心是抱得她不舒服。
  他将她松开,为她别了别耳侧的碎发,神色忽变得分外认真。
  “公主,答应我,日后不要再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公主的命,如今是我的。”
  李汝萤道:“我又不傻,方才楼下那么多梁州军的将士,各个武功高强,随便哪个肯定都能接住我啊。”
  但其实方才在她心中,的确没有想过什么还能活下去的可能。
  申鹤余摇头:“你请薛都督潜入宫中救出圣人与太子,却没有选择跟他一并逃出城,我并非不知你是想以己为棋,稳住伪帝,使他以为仍有筹码利用,可以在城中坚持到最后一刻。”
  李汝萤有些窘。
  其实她并非没有想逃,只是金至简看守得她实在太严。
  原本她在大婚夜激怒金至简,为的就是想要趁金至简禁足她之际,殿中无人,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经殿中地道逃脱
  出身。
  但怎能料到,金至简竟在那之后,无时无刻将她用锁链紧锁,哪怕不将她带在身侧,也要命令数十余宫人严密将她看守。
  她若想要逃,简直难如登天。
  她允诺:“我这条命如今是你救的,以后定不会了。”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