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小皇妹莫不是魇着了?青天白日怎么说起胡话了?”
  齐王说着便要将手放去李汝萤额上试冷热。
  李汝萤抬手将他的手推开。
  “方才在殿上未能拆穿二皇兄,本是想给皇兄你坦白的机会。但想不到二皇兄却依旧如同幼时一般,惯会装模作样。”
  那夜据那老翁所说,菱枝的确被人掳去,他先前所说的求告无门的话也的确都为真。
  只是掳走菱枝之人他并不认识,只知那人衣着富贵,模样俊朗,身旁之人唤他一声公子。
  满朔安城,只有宰相之子才可被称为公子。
  而几位相国家的郎君,也只有那位崔家的十九郎最为纨绔张扬,所以老翁一开始对官府喊的也是崔十九捉了自己女儿,官府也的确如此记录在案。
  可他在狱中之时,却又有蒙面男子前去寻他,说若他想寻回女儿,便在未正时分去饮仙楼吵嚷,将此事推去那崔十九身上。
  那时老翁才明白,原来掳掠女儿的竟另有其人。
  而李汝萤这样一听,却怎么想都觉着,这分明是专门逮着她去的时辰,专为她排演的一出戏。
  齐王眸中的柔和笑意渐渐褪去。
  “人是我掳去,你无证据,又能如何?即便是有,便如幼时你被褥
  中的那条蛇,亦或是你饭菜中偶有的蛆虫,你又如何证明是我所放?”
  齐王的唇畔复又浮出笑,眸色却仍旧森冷,“你如此卑贱,却又这般喜欢管如你这般卑贱之人的闲事,那本王便等着看你如何去管咯。”
  齐王“哼”了一声,却道,“哦对了,想必你不知,那菱枝还活着。你可知,本王缘何没有杀她?”
  李汝萤紧紧瞪着他。
  那夜齐王的管事只看到了申鹤余,并未看到还躲在房顶的她。
  齐王忽屈弯二指作出向她眼眸剜去的动作,“无他,她那双卑贱却又充满不屈服的眼睛,与你这双一般无二。”
  李汝萤惊愕:“你做了什么!?”
  齐王道:“自然是将那双眼珠子放去本该归属之地。”
  李汝萤的声音有些遏制不住:“李栩,幼时未能叫你事事称心如意,现如今我依然不会。”
  “那本王倒要看看,如今没有皇长兄照拂的皇妹你,要如何与本王相抗衡。”
  齐王乜斜她一眼后,略过她兀自走远了。
  雾月凑上前来,焦灼道:“公主,齐王话虽张狂,可他说得却亦是实理,公主不该因一时意气便与齐王相做对,公主该顾惜着以后才是。”
  雾月有些欲言又止,压低了声音,“奴婢听说……近日朝堂上,许多大人都请圣人早立太子以安江山社稷。
  “而齐王无论在公主这里有诸多不适,于朝堂诸公,于圣人面前,却都是第一合适的储君人选。
  “倘若日后齐王承继大统,公主的性命便都系在齐王手上了。”
  “倘若真将大宣交去他手上,莫说我,天下人便都没了以后。”
  李汝萤盯着齐王离去的身影,双手彼此攥得极紧。
  她声音压抑却有力非常,“我绝不允许有那一日。”
  她会在他被册为太子之前,揪住他的尾巴撕下他那张虚伪的人皮。
  雾月问:“那公主,现下我们该如何?”
  李汝萤缓缓吐出一口气。
  “昔年阿兄尚在之时,顾惜兄弟情义为他压下许多欺凌弱小之事,可他的那几处田庄私宅却都被阿兄记录在案。
  “阿兄去后,过往的籍簿都被收入宫中,难以寻觅。但申兄常伴阿兄身侧,想必定然知悉他那些见不得光的宅庄所在。”
  李汝萤当即去往翰林院,得知申昀今日休沐后复又直奔申府而去。
  申府书房中,申昀听了李汝萤的来意,当即提笔写了三处宅子,几处赌坊、酒肆以及青楼妓馆。
  李汝萤将纸页接过,粗粗看了一眼:“申兄觉得,二皇兄会将菱枝与那阿翁藏匿在何处?”
  死亡于李栩而言是最轻如浮毛的折磨法子,李汝萤觉得,李栩定还留了那位菱枝姑娘的性命。
  “昔年殿下曾在这些地方救下无数百姓,发现了其中的暗室。但依臣看,齐王想必早有防备,定不会再将已暴露在人前之处作为藏匿之地。”
  申昀的指尖在纸上的几处地名所游走,最后又重新提笔写下了一处地名。
  “齐王宅。”
  李汝萤低念出声,“那我这便想法子潜入他府中。”
  “公主。”
  申昀唤住了她,“公主可知悉那姑娘的相貌么?”
  李汝萤默然。
  那老翁附近的街坊早已被齐王重利收买,人人咬死那日崔十九宅前的那具女尸就是菱枝本人。又有何人能为她描绘菱枝的真正长相。
  倘若许以更重的利,未免李栩不会再度对无辜之人下手。
  “总该潜去他府中一看。”
  她话音才落,便听得书房的帘幔后忽响起了两声轻咳。旋即,帘幔被人掀起,申鹤余怀中抱着个卷轴走了出来。
  申昀略微错愕:“你是何时躲在我书房的?”
  申鹤余又轻咳一声:“兄长此言不对,前几日你分明答允了白日若你不在,许我自由使用你的书房。”
  毕竟原本预备做他书房的那间房中,多是刀枪棍棒。而申昀房中则不然。
  “还不见过公主?”
  申昀又对李汝萤介绍,“他便是臣之幼弟。”
  李汝萤微微松缓神色:“申兄不必介绍,我同这位小申兄相识。”
  申鹤余也不废话,而是将怀中的卷轴展开,卷轴上赫然是一名女子的画像。
  “这便是那位菱枝姑娘。”
  画中人鹅蛋脸、柳叶眉,虽长相娇弱,但是眼神之中却透露着坚毅。
  李汝萤问:“这画是从何处寻来的?”
  虽她并不知菱枝长相,可结合李栩所言,再看这画中人的眼神,李汝萤便隐约觉着这必是那姑娘本人。
  申鹤余道:“朔安街头常有画师为人作画,有的是先收银子再作画,有的却是先作画再向人讨银子。我手中这幅便是后者。
  “听人说,这位菱枝姑娘貌美而又从不自恃美貌,所以我便猜测,街巷画师的手中定有画了她模样却未被她买下的画。”
  李汝萤将画仔细看了又看,直至菱枝好像活生生站在了她脑中一般,方才将画卷重新卷起。
  与此同时,申昀已提笔将菱枝的画像重新描画在了更窄小的一张纸上,将墨迹吹干后交去了李汝萤手上。
  李汝萤垂眼一看,虽寥寥数笔,却将菱枝的面目特征尽数勾画在了纸上。
  “多谢申兄。”
  她将纸接过,将这画像放在了袖中,而后便转身告辞。
  申鹤余道:“公主,我随你同去。”
  李汝萤并未拒绝,点头应允。
  他身手确实极好,若有他相助,定能事半功倍。
  申昀忽道:“公主稍候。”
  申鹤余脚步一顿:“兄长也要同去么?”
  “自齐王置府后,公主应是从未去过齐王宅中。而鹤余那日匆匆一去,想必也只是窥见了冰山一角。”
  申昀搁下手中笔,将手下按写着的纸交去李汝萤手上。
  “臣曾随殿下往齐王宅中去过几回,府中房屋的大体排布便是如此了,可供公主参考。”
  第37章 不自量力寻到一女子
  李汝萤与申鹤余各自换了身短褐衣裳,潜进齐王府中。
  两人将齐王府上下翻了一遍,莫说菱枝的影子,便是其余什么人的影子也并未找见。
  李汝萤正垂丧之际,却被身后的申鹤余猛地一拽,将她拽隐在花丛之中。
  “唉,那位真是,不吃不喝,叫殿下见了可怎生是好。”
  “谁说不是呢,你说这一方面剜去她的眼睛,另一方面却又好吃好喝地供着,咱们这殿下还真是……啧啧……”
  被剜了眼,又好吃好喝地供着……
  李汝萤的脑海中霎时浮现出方才在齐王厢房中看见的一名女子。
  那女子衣着锦缎躺在床榻上,乌黑的头发从如瀑布般从肩颈垂落下榻。她方才还以为那女子是齐王的媵妾……
  齐王竟是聪颖如斯。
  她以为他是将菱枝囚困在隐蔽之所,便没有想到他竟叫人将菱枝好生伺候,她便理所当然地只是扫了那忧愁美人一眼。
  待路过的奴仆的身影消失不见,李汝萤与申鹤余便急摸寻去了方才得见那女子的卧房。
  夜色渐渐拢上苍穹,宅院中点上了灯。
  两人来到那间厢房门口,确认屋中只有女子一人后,轻轻推门走进。
  榻上女子微动,缩在锦被中的手悄然摸向身下的剪刀。待听见李汝萤落在榻边的脚步声后,猛地回身向她刺了过去。
  刃光猛地向李汝萤刺来,她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身后便有一双手将她拉拽在身后。
  虽躲闪还算及时,却依旧划伤了她向女子伸出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