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金至简道:“五公主同端华公主向来情谊深厚,公主不必过于介怀。此事本就不干公主的事。”
  李汝萤问:“如何不干,若非我消失这两日,阿耶一早属意嫁去雅柯的人便会是我。”
  金至简一滞,微微垂了垂首。
  李汝萤自嘲道:“所以,果真是三姊无奈替了我。”
  “并非如此。”
  金至简疾言出声,手指紧紧捏在了一块。
  李汝萤狐疑地望向他:“为何这样说?”
  “圣人从未下达任何遣公主你前去雅柯的旨意,公主信我便是。”
  金至简目光诚挚,“公主受困良久,臣送公主回观休息。”
  李汝萤静默须臾,也不再问了。
  大抵是金至简怕她自责的慰藉之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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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申鹤余在归府路上被偶遇的崔十九拽进了酒楼。
  崔十九将手臂勾搭在他肩上与他一并进了包厢。
  “我说你这几日又野哪座山里去了,怎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申鹤余遂将自己这两日的境况,原原本本同崔十九说了一遍。
  崔十九听后叹道:“行啊鹤余,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为了替我出气,竟连心爱之人也舍得整。”
  申鹤余蹙眉:“什么心爱之人?”
  崔十九笑吟吟的:“你可别不承认。依我看,你这两日虽名义上是为着替咱们出气,可这实际上......”
  崔十九眉目间的调侃之色愈发明显。
  申鹤余道:“别胡说,我同她没那个心思。”
  崔十九道:“你们二人孤男寡女共待在一处山洞,又是明月清风的,我可不信你没有旁的心思。”
  申鹤余道:“其一,山洞里还有只老虎;其二,那山洞里冷得不行,我唯一的心思就是别冻死在里面。”
  崔十九挑眉凑近了些,问:“那洞中果真这般冷,你们如何撑过去的?”
  申鹤余未答,耳根却肉眼可见地红了。
  抱她一事关乎她的名节,便是崔十九也不能言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郎情妾意,情意绵绵,而后两相欢好了吧!”崔十九笑道。
  申鹤余冷下脸:“休要浑说。”
  “唉,其实呢,荆山公主这人虽说名声是臭了些,可若是你喜欢,便也不必非要顾着俗世的看法。”
  崔十九睇了他一眼,又继续说,“依我看,荆山公主想必也是心悦你的。
  “就拿那日瑞狮失窃一事来说,这瑞狮在你府中发现了,以她的性子,合该派人将你溺毙才是。
  “但她却什么也没说,连句惩罚的话都没有就放过了你。这不是因爱宽纵又是什么?”
  申鹤余冷笑一声,她哪里宽纵了?
  不过,如今想来倒也奇怪。
  既然她认定了大将军的确是他所偷,可为何当初会因为什么和离书的事就放过他?
  按她的行事手段,果真会发什么菩萨心?
  那日他情急之下说了声心悦于她,她双颊涨红的模样的确更像是被戳穿心事一般。
  那和离一事现下想来,的确更像是她想堂而皇之嫁与他。
  否则,上巳夜里,她缘何赠他香囊?又缘何在他昏迷不醒之时,不选择弃他而去?
  荆山公主她其实......也挺可爱的。
  申鹤余正想着,忽有少年破门而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林绍怒气冲冲:“申祜,你先前怎么答应我的?”
  崔十九忙拦:“哎哎哎,绍愚,做什么这是,鹤余身上还有伤呢!”
  林绍牵拽申鹤余的气力不减。
  “方才寻回公主的士兵亲眼所见,他与公主被寻到之时,二人皆未着外衣!”
  崔十九目光一亮,别有意味地看向申鹤余。
  申鹤余将林绍的手拿开,道:“事发有因,外衣是因......”
  话未说完,林绍一拳打了过来。
  “前几日公主迫你休妻,你同我说那是误会一场,并非公主倾慕于你。
  “今日看来,你是一早知我心悦公主,明着说绝不同我抢,实则背地里打着将生米做成熟饭的主意。你便是想看我所喜之人自愿落入你怀中后,我那可怜的模样吧!”
  “不是,哪跟哪啊,鹤余你何
  时娶妻了?”崔十九疑惑不已。
  “你胡说什么?”申鹤余蹙眉。
  “我胡说?你我两家世交,自幼我所喜之人之物,皆都为你所夺,我念你与我是好兄弟不与你计较。
  “可后来,我林家在朝堂之上步步高升,你我阿耶政见屡屡不和,自你阿耶出朔安、往硖州为刺史,便有流言称我林家全是沾了姨母的光。想必你、与你申家,全都瞧不上我林家吧!
  “怎么?你如今看我林家风光眼馋,便也想借公主之裙幔,直上青云之端?”
  “绍愚你这是说的哪里话!”
  崔十九有些急了,看着一脸怔愣的申鹤余忙劝,“鹤余,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绍“哼”了一声,狠狠将申鹤余摔推在地。
  “告诉你,无论公主是否心悦于你,她都只会是我林绍之妻!”
  话音一落,林绍眼神冷冷地摔门而去。
  崔十九赶忙将申鹤余扶起,道:“哎,绍愚方才说的话你莫放在心上,你我三人自小相识,互相之间打骂也是常有之事。
  “他许是因端华公主出降异邦,心疼这位表姐,适才胸中有气,借着这些没影的事冲你撒气呢......唉鹤余你怎不言语了?”
  申鹤余将唇角流出的鲜血一抹,道:“他是该打我。”
  崔十九道:“该什么该?真将你打傻了不成?你我三人何曾信过那些人恶意揣度的谣言?”
  许是因鲜血的晕染,令申鹤余的唇上竟泛出了几抹笑意。
  连林绍都觉着荆山公主那番作为皆是因着爱慕于他......
  “我现下忽觉着,我实不该辜负于她。”
  第26章 称赞公主共度良宵的流言
  不过一日光景,荆山公主与俊秀郎君于山洞中共度良宵的流言便甚嚣尘上,成为了街头巷陌之间,众人津津乐道的饭后谈资。
  “听说他们二人被寻到之时,彼此可连外衣都不曾穿呢。”
  “唉,我有个朋友是做猎户的,夜里正巧路过一山洞口,看里头有火堆亮着,便好奇地向内瞅了一眼。可这一看却羞得他都没眼看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
  “哎呦喂,竟是那公主的亵衣挂在那小郎君身上,两人正颠龙倒凤呢......哎呦疼疼疼!”
  一双手忽将说话之人的双臂反剪,按压着他的脑袋将其压在了桌上,虽是十三四岁少年的声音,语气却凶恶得很。
  “还敢不敢浑说了?”
  “哎哎哎,我不敢了,不敢了。”
  这食客叫喊的声音几乎要将酒肆楼梯给喊塌。
  然而未等楼梯坍塌,声音率先将楼梯口的一间房门推将开来,从中走出了两名单髻胡装的女子。
  李汝萤垂眸对那按人的少年道:“石生,放了他吧。”
  石生仍扭压着这人:“郎君,皇城脚下,他胆敢在咱们楼中败坏公主清誉,何不将他送到官府去!”
  食客连连求饶:“小博士饶了我吧,我也都是听旁人说的。”
  石生道:“既是旁人所说,你便未曾亲眼见到。可你如此信誓旦旦,依我看,你就是这谣言的始作俑者,更该叫官府惩处了你!”
  “不不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眼看门口围了愈发多的人来看热闹,李汝萤走下楼,将那人从石生手中解脱了出来。
  李汝萤道:“既不是你,便莫再跟着以讹传讹了。若你还有旁的不懂的,荆山公主现下就在同章观中,你若有疑惑之处,不妨亲自去问她一问?”
  “那......那便不必了。”
  食客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神色颇为赧然。
  岳回也已下楼,向周遭朗声道:“诸位,若京中有何风趣之事,我作为酒肆主人乐得赠酒与君共飨趣闻。可若是再有这般毁坏女娘清誉之谈在我楼中嗡鸣,便莫怪我再不招待。”
  此一语说罢,先前浑说的几名食客已趁机溜走。
  岳回乜了一眼,续道:“这蝇虫既散,正巧我楼中酒‘自在翁’今日开坛,便邀诸君与我一尝,一濯心神!”
  有人忙问:“可是那得卿相亲赞,朔安名士纷纷作赋成诗,酒仙亲酿的自在翁?”
  岳回一笑:“正是。”
  一时间,众人纷纷面露喜色,便是原本门口围观着的路人也不禁抢挤进门,顷刻功夫便将饮仙楼上下给站满了。
  一人道:“听说这自在翁每十日才售卖一坛,且每日只赠有缘之人,并非来得早便能排上队的,想不到今日终于也能品尝到这传闻中的佳酿了!”
  又一人道:“正是,听闻有屡试不中的举子有幸尝了一口,今年便中了进士呢!”
  另一人道:“可不,我外兄的远方表亲,那日有幸尝了一口,当日便在赌坊时来运转,如今住上大宅子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