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两人赶忙调转方向。
  忽地,申鹤余脚下吃痛一声,左脚竟不慎踩中了地上的兽夹,身形难以自控地一歪,令他背后的竹溪生滑摔在地。
  眼看身后的山贼就要追上来了,此时被摔落在地的竹溪生却揉着脑袋醒转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啊?”
  李汝萤忙将他搀扶起:“先别管在哪了,你我一块扶着田兄,身后有山贼在追我们!”
  “什么!”
  竹溪生惊讶一声,向身后一望,险些双腿再度瘫软下去。
  朔安城外的这些山贼,之所以能在大宣几任皇帝的眼皮下猖狂至今,除了行事狡猾,各个身手可都极为了得。
  他们之中的许多人,甚至都是穷凶极恶的逃犯。
  而他们这些山贼拦截山中路人,为的不仅仅是对方身上的财货,更多的则是满足他们内心虐杀的快感。
  倘若被他们捉了去,能够一刀被他们捅死都是轻的!
  竹溪生连忙起身就跑:“你们坚持住,我我我我去山下找人来救你们!!”
  山贼眼看就要逼近,李汝萤顾不得阻拦竹溪生,只得赶紧将申鹤余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还能走么?”
  申鹤余已用力将脚下兽夹掰开,左脚得以从中松解出来。
  他暗暗倒吸了几口凉气,强忍剧痛站起身,将手臂从她脖颈后拿下,反牵拽住她的手腕。
  “无妨,咱们快跑。”
  后边的山贼越追越勇,口中各种荤话层出不穷。
  “小娘子,莫跑了,留下来陪哥哥们儿玩玩,哥哥保证放了你那情郎!”
  “旁边那个小郎生得也不错嘛,要不你们一块留下,将我们一块伺候舒服了,我们饶你们一命啊!”
  “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再不停下来,就拨了你们的皮给我崽子当袄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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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鹤余硬撑着拉拽着李汝萤又跑了许久,久到察觉不出左脚在痛。
  终于在跑到悬崖的前夕,他想要止步,左脚却不听使唤地反令他摔了下去。
  李汝萤为了拉住他,反被他牵带着摔了下去。
  身后的贼首却忽然止步挥了挥手。
  “罢了,下头是那个人的地盘儿,就算他们摔不死,也比落到咱们手里好不了哪去,他们自求多福吧。”
  第23章 崖下遇狼不会弃他不顾
  这悬崖虽并不十分险陡,却时有乱石横出,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
  申鹤余怕她会不慎磕伤,忙拉她在怀,一手护在了她的脑后,另一只手则伺机寻物攀挂。
  李汝萤知他是为了保护她免受磕碰,自然抛却一时的窘迫,一只手去他腰际摸寻起了他的佩剑。
  申鹤余觉察出有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身子忽地一僵,但此时顾不上多想,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下滑的身体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李汝萤将他的佩剑瞬间拔出给他,而后双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申鹤余接过剑,用力向峭壁上一插,整个人得以一手握剑,一手扒助石头挂在了峭壁上。
  李汝萤此时正挂在他怀中,深觉着如此难以用上气力,便伺机慢慢由他胸前移动去他的背后。
  “公主,别乱动。”
  申鹤余额上青筋暴起,手臂也几近撕扯断裂。却忽然间,身上陡然一轻,身前忽有两只绣花鞋与他一并蹬在了崖壁上。
  竟是李汝萤果真移动到了他的背后,双手虽仍圈在他的脖颈上,可双脚却支撑起了自身大半的重量。
  申鹤余虽知她是为减轻他的负担,却又怕她会坚持不住。
  “公主,你将双脚依旧环在我身上便是。”
  李汝萤道:“无妨,我撑得住。”
  此番境况之实也无法继续推诿,申鹤余只得加快下移的动作,背着她将剑拔起持续下移。
  李汝萤的双脚也跟着他的动作一并蹬在崖壁上一点一点下移。
  汗水从他的额前汩汩流出,渐渐落在他的眉眼之间,令他止不住地眨眼。
  李汝萤幼时帮阿婆炊煮之时,也曾大汗淋漓被汗水淹得睁不开双眼,那种滋味是很不好受的。
  她于是分出一只手,伸去他眼前将他脸上的汗水用袖口擦净,而后再牢牢环住他的脖颈。
  “多谢公主。”
  申鹤余的脸颊被她的动作烫了一下,谢她的语气中热得很。
  李汝萤却问:“田兄可还撑得住么?”
  申鹤余又将剑下移几寸:“无碍,公主若觉着累,双脚不必费劲撑着,踩在我腿上就是。”
  “不用。”
  两人这样挂在崖上,不知向下移动了多久,终于平稳地踩在了地上。
  申鹤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支剑弯靠了上去。
  李汝萤同样觉着浑身发酸,靠坐在了他身旁的大石头上。
  两人各自大喘着粗气,这一刻忘却了一切,只想拼命地呼吸空气,让空气充满各自的胸腔。
  但其实,他们也更想喝水。
  水囊在方才滚落山崖时已被划破,四周又看不见任何水源。
  李汝萤有些忍不住地干呕。
  在呕了好几回后,身体终于不再作呕,她才得以靠着石头休息。
  申鹤余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仍撑着剑站起身,对她道:
  “此处夜间常有狼群出没,附近应有洞穴,公主与我前去避上一避。”
  李汝萤点头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她见他支着剑行走,步履摇晃,忙上前扶住了他。
  申鹤余避开她的搀扶:“公主,不用。”
  李汝萤看了看他的左脚:“你这脚真的没事么?”
  申鹤余故作轻松地“嗐”了一声,道:“那兽夹是坏的,并未伤到我,我不过是跑了这许久有些累了。你看,我走起来好着呢。”
  说罢,他咬着牙直起腰板走了几步。
  李汝萤见状,以为他果真只是累了,便不再坚持,安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四周一片漆黑,徒有月影清晖。
  此山崖底申鹤余其实也只是在幼时误打误撞绕进来一回,现下对于附近山洞的位置也并不清晰。
  忽然间,夜风中传来了几声狼嚎,声声入耳,声声令人汗毛陡立。
  申鹤余眉头
  一紧,下意识将手臂向后一挡,警惕地环顾起了前方。
  但其实,现下这般空旷之地,他们避无可避。
  李汝萤忽拽他衣袖,压低声音:“在后面。”
  申鹤余缓缓将手按在剑把上,缓走两步之后,猛地抽剑回身,顺势将李汝萤牵护在了自己身后。
  身后那狼见有动作,猛地扑了上来。
  一时间,一狼一人在黑夜中缠打起来。
  李汝萤站在一侧,只看得清有两团幽幽的光在剧烈地上下跳动,却看不出申鹤余究竟如何了。
  狼性凶狠,他又才耗费了那般多的力气,李汝萤此时心中担心得不行。
  伴着一声凄厉的嚎叫,两团幽光黯淡消失。
  他赢了。
  李汝萤欣喜地快步跑上前去。
  只将他将长剑从狼腹中抽出,脸颊上陡然被溅了一行血水。
  李汝萤有些怔住。
  申鹤余跨过那狼的尸体,向她道:“快走,此狼多为狼群先锋,方才那一声嚎叫,定会将狼群引来。”
  李汝萤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向前走。没走两步,却听见身后忽地重重一响。
  她闻声回身,却见竟是他栽倒在了地上。
  她连忙快步将他扶起。垂首时,却看到他的衣袍下摆处竟已尽染鲜血。
  是那狼的血么?
  她连连唤他的名字,却见他的唇已发白,鲜血浸染的范围竟愈发变大起来,似是一直有血液仍旧向外流淌。
  她这才发现,在他衣袍之下,他的左靴已然残破,一片血红。
  她忙将他的左靴脱下,微弱的月光下,犹能看得清他的左脚掌上,有一行深已见骨的血洞。
  他先前不慎踩到的那猎夹分明已将他的脚掌刺穿,他竟强忍着剧痛坚持直此,最后失血昏在了地上。
  她忽觉得身上发抖。
  顾不上多想,她立时从身上扯下长布条将他的脚伤包裹住,而后拾起他的长剑握在手中,将他背在了自己的背上。
  可是四下漆黑一片,究竟该向何处去?
  若候在原地,待狼群来了,她与他便只能落入狼口。
  她想,向前走,再多走一些,走快一些,定然能看清前方的路。
  夜风其实并不寒冷,可此时却像刀子般刮得她脸上生疼,耳边一声又一声的狼嚎声愈来愈近,似乎脚下的路也被赶赴而来的狼群踏得晃动非常。
  不远外,环绕着她的确闪烁起了无数的光亮,却并非是为她照亮前行的路,而是为得将她撕咬粉碎。
  光亮从四面八方渐渐以她为中心聚拢而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高过一声的狼嚎,像是狼群独有的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