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绍是李汝萤认识的人中,唯一熟悉“田铁柱”家中境况的人,且林绍又是俞皇后母族之人,定也如俞皇后般纯良热忱。
  倘若此事交由林绍去做,自然是顶好的安排。
  李汝萤想罢,将书信郑重地交到林绍手上。
  “如此便谢过少君。但如今我身上没带什么金银,还烦请林少君待我赠那王娘子些银两,我回去后自会偿还于少君。”
  林绍拍拍胸脯:“公主全都放心交于我便是。”
  和离这桩事算是基本解决了,至于这田铁柱……
  “不管日前你在朔安还惹下了什么风流债,但自今日起,你最好约束己身,莫再打不该有的主意。”
  李汝萤一顿,“否则,我便送你入宫。”
  这话叫林绍听了也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没想到公主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竟……竟这般霸道。
  哪家驸马还没几个外室?
  倘若日后他娶了她,可得万分小心才是,他可不想下半辈子断子绝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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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狮失而复得一事自然瞒不过御前。
  禀明御前的理由说的是瑞狮思念故太子,故而前往东宫旧宅,被恰好前往东宫整理故太子旧日书稿的申昀所恰巧发现。
  许是因着要筹备着外邦朝贡的事宜,皇帝对此事并没有深究,却也没说什么时候将两位公主从那同章观内给放出来。
  李玉稚在同章观内待得简直快要憋坏了。
  这同章观虽说餐食俱备,可却不像宫里,既有数以千计的各种伶人可作观赏取乐,又有从全国各地搜寻而来的精巧玩意儿……
  再者,南枝素来话少,观里又全是恪守清规的女冠们,她总不能去寻李汝萤说话解闷吧。
  因此,当柳贵妃寻到机会前来看她时,李玉稚一个劲地哭闹着想要回宫。
  柳贵妃爱女心切,连忙宽慰:“我儿放心,母妃定为你想出个法子。”
  柳贵妃回宫后,亲自去御前送了一尊木雕的神像,神像的五官自然是仿着皇帝的五官所雕刻的。
  柳贵妃对皇帝说,李玉稚自从入观之后,日日反省,已然知悉了自己的过错。这神像便是由李玉稚亲手雕刻完成,又日夜贡拜,祈愿阿耶寿与天齐,得道成仙。
  柳贵妃这说法自然说到了皇帝的心坎上,皇帝当即便遣人去接李玉稚回宫。
  但柳贵妃走后,皇后没多久也来了一趟。
  她对李玉稚的孝心好一番夸赞后,许是为着哄皇帝开怀,又瞬间讲了曾在典籍中看过的一桩旧闻。
  说的是孝女为父塑像,又在观中真神面前诚心供奉七七四十九日后,某一日,晴空飞来一排仙鹤,孝女原本缠绵病榻多年的老父霎时沉疴尽散,跟随仙鹤成仙而去。
  皇帝听后,虽然对此事的真伪存疑,但还是半推半就地命人将宫中的道观收拾出一处,待李玉稚回宫后叫她捧着神像去那居住一段时日。
  然后……
  “然后李玉稚她当时就哭着喊着想要出宫!”
  林绍站在李汝萤屋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叫她猖狂,叫她欺辱公主你,活该!”
  林绍原本是来同章观对李汝萤说,和离书信已然安稳送去了“王翠花”手上,但他看着隔壁李玉稚空荡荡的院子,没忍住便又笑话起了李玉稚。
  雾月问:“那五公主还会回来我们这里么?”
  林绍道:“怎么可能,圣人金口玉言,她这下是得偿所愿只能留在宫中喽。”
  两人说话的间隙,李汝萤从内室中取出一只装满金叶子的承露囊拿给了林绍。
  “王娘子一事多谢林兄了。”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林绍一边说,一边将那袋子的绳扣松解开,走去了桌前,将其中的金叶子悉数倒了出来,随后他将空荡荡的布袋攥紧在了手中。
  李汝萤问:“林兄你这是?”
  林绍扬了扬手中的承露囊道:“公主的心意我收下了,但不必叫这其中的俗物污浊了咱们之间的情谊。”
  林绍一再坚持,李汝萤无奈只能看着他拿着空空荡荡的钱袋潇洒离去。
  她心中不由地再度感慨,林绍果真心思赤诚。
  林绍出了同章观后,直奔申府而去。
  彼时申鹤余正在树下给三竿喂着吃的,一转头,便看到林绍神秘兮兮地捂着胸口,不禁揶揄他道:
  “怎么了这是,胸口疼?”
  “去你的!”
  林绍献宝似地从胸中掏出那个承露囊,“看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充满了芬芳与温暖?”
  申鹤余尬笑了两声,道:“你亲手缝的?”
  林绍将承露囊仔细收好:“什么我缝的,这是公主她亲手为我缝制,亲手赠给我的。”
  申鹤余淡淡地“哦”了一声。
  “我跟你说啊,公主也是心悦我的,所以才会赠香囊给我……”
  林绍见申鹤余没什么反应,便又掏出承露囊直接在申鹤余眼前晃悠。
  “你瞅瞅这针脚,瞅瞅这花样,若非十足的情谊哪里绣的出如此巧夺天工的承露囊,这世间呀,也就只有我手中才能有这样一个完美的香囊……”
  申鹤余听他越吹越离谱,这才又多瞧了一眼。
  只是任他再多瞧上多少眼,他依旧觉着这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钱袋子,而且隐约看着还很是眼熟。
  似乎跟那夜他莫名其妙被那公主塞到怀中的长得一个模样。
  都是用锦帛缝制的半圆形布囊,边缘处简单地绣了点波纹作装饰。
  申鹤余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林绍的眉眼,以前没注意,现在他才发觉林绍生得确实也挺不错。
  但那公主还真是不专情,看着生得好看的郎君便给人赠信物。
  林绍不自在地摸了摸脸。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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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李汝萤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近日还有些倒春寒,公主还是要多穿一些。”
  雾月从屋中取出氅衣为李汝萤披上,“不过五公主先前虽多与公主您不对付,但五公主一走,奴婢这还真是有些不适应,觉着耳边也跟着空落落的。”
  李汝萤将氅衣分给雾月一半,与她一块披着坐在檐下的石阶上。
  “听说七日后他邦使臣会悉数来朔安朝贡,届时阿耶没准也会放咱们出观了。”
  “真的么?”
  第17章 外邦求亲送他入宫做公公
  七日后,各邦使臣齐聚朔安,皇宫的灯火彻夜不灭。
  在同章观的夜里,隐隐能够听见从皇宫中遥遥传来的丝竹舞乐之声,空气中也可以闻到来自异域的幽香。
  但李汝萤直至第二日天明,也没等到准她出观的旨意。
  宋仙姑见她向着皇宫的方向发呆,便邀她去门楼上远眺。
  说是在门楼上虽看不清皇宫中的景象,但却可以俯瞰朔安的各个坊巷,也足以看得清打外邦牵来的骆驼、大象以及许多相貌各异的外邦人。
  李汝萤对他国的猛兽以及那些外邦人早已经不再稀奇,看了几眼便不再看,回身看起了身后的整座同章观。
  这一看倒是叫她一惊。
  虽说她知道站在高处视野更加广阔,但也没想到站在这门楼之上,观内各处压根就不存在什么死角。
  先前她觉着隐蔽得不能再隐蔽的那堵高墙,如今打眼一看,墙头上就算趴站着一只鸟雀都瞧得很是仔细。
  她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宋仙姑的目光中既有些后怕又更多了些感激。
  但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要当面戳破,当宋仙姑也看向她时,她笑了笑将目光自然地从宋仙姑身上移去了宋仙姑身侧的观外长街。
  长街上,离同章观的不远处,有个穿着紫色袍服的青年正策马而来。
  阳光将那青年的皮肤照得白皙如玉,尽管只是远观,便也看得出是极为俊秀的男子。
  “好个俊朗的小郎。”
  宋仙姑不禁赞叹。
  但赞着赞着,便看到他竟就在门楼下翻身下了马,牵着马叩敲起了同章观的观门。
  宋仙姑垂首下望。
  但见他站若松竹,腰间挂着金鱼袋,高眉凤目,鼻梁窄挺,英武中又隐隐带着几分阴郁之美。
  不似中原郎君相貌所惯见的五官端正又线条硬朗。
  宋仙姑问他:“郎君来此有何公干?”
  男子淡笑着抬首,拱手一礼。
  “某来寻荆山公主。”
  他名唤金至简,是新罗王子,六年前奉王命前来皇帝身边宿卫,被皇帝封为左千牛卫将军。
  李汝萤走下门楼,亲自请他进门。
  “金将军,好久不见。”
  金至简将手中缰绳交托给身侧的女冠,跟着李汝萤向观内走去。
  “原本昨日到了宫中便欲叩见公主,但听宫人说,公主来了同章观。昨日圣人设宴不便出宫,这才只得今日叩谢皇恩后再来寻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