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于是周复就看着周应淮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对苏沉星穷追不舍,却又一次次地碰壁,他觉得有趣极了,更妙的是,苏沉星不但真的再也没有接触过周应淮,更是成了乘风的摇钱树。
  这让他不免也多了几分另眼相待,但不知何时,他竟也……
  对苏沉星产生了无法描述的感情。
  他曾在深夜里独自播放苏沉星的作品,屏幕里的美人眼波流转,周复发现自己竟然在期待那目光能一直看向自己,这种陌生的渴望让他烦躁不安,却又甘之如饴。
  他对苏沉星展开了追求,对方的拒绝非但没让他放弃,反而还越挫越勇,直到两年前,他终于知道了苏沉星的真正目的。
  ……
  “你要是再敢动苏沉星一下,我不介意让你见识下,什么是更大的麻烦。”
  近在咫尺的冷漠声线将周复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他有些恍惚地盯着周应淮的脸,猛然发觉,这个当初任由他搓圆捏扁的孩子,已经不知不觉,成长到了能将他逼至墙角的地步。
  如今,他似乎要来夺回自己的一切了。
  “至于乘风要不要和我斗,恐怕董事会里的那几位叔叔伯伯,比你更有发言权。”
  周应淮把这句话作为今晚洽谈的收尾,随即将手松开,细致地整理了一下衣着,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月色将他的背影拉得修长,最终消失在花廊尽头。
  ……
  “吱呀——”
  朱红色的别墅大门应声而开,周应淮踏进房门时,脚步突然一顿。
  客厅暖黄的灯光下,苏沉星正斜斜地倚靠在真皮沙发上,过于宽大的沙发显得他的身影越发单薄,他手里捧着一本书,听到动静时懒懒抬眼:“聊完了?”
  “怎么还没上去?”周应淮脸上的冷硬肉眼可见地褪去,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不是说好,你先回房休息的吗?”
  “我在等你呀。”苏沉星把书合上,趴在沙发靠背上看他,宽大的衣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一截如玉的锁骨。
  周应淮上前将他的衣领拉正,苏沉星任由他摆弄,又凑到他耳边说话:”我怕周复那个混蛋欺负你,要是打起来了,我们一对二,肯定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周应淮的动作一顿,对上了他的目光,亮晶晶的,还带着几分狡黠,像是只小狐狸。
  “嗯,还是我们沉星比较聪明。”周应淮只觉得心底一软,表情也染上了几分笑意,“我都没想到。”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宠溺,苏沉星只觉得面色发烫,一时竟有些不好意思对上他的目光,视线闪躲时,他却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猛地抓住了周应淮的手,将衬衫袖子一把推至肘间。
  只见一道有些狰狞的擦痕横贯在结实的小臂上,边缘泛着细小的血珠。
  “这是怎么回事?”苏沉星的指尖悬在伤口上,想查看情况,又怕碰疼了对方,“他打你了?”
  周应淮有些懊恼,刚才怎么没注意遮掩一下,平白惹人担心。
  他本想开口解释只是皮外伤,而且周复在他手下也没能讨着什么好,但抬眼便对上了苏沉星盛满心疼的目光,他心念一转,竟低低应下了。
  “周复这个混账东西……”苏沉星果然更生气了,他不会骂人,能想出杀伤力最大的话也不过这两句,周应淮看着他,只觉得像只炸毛的小奶猫,可爱得紧。
  这时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周复的身影出现在了玄关处,他的发丝有些凌乱,领带也松垮地垂着,整个人透着几分罕见的狼狈。
  目光扫过沙发上亲昵的两人时,他的眼神暗了暗,但不知道是不是周应淮刚刚的话起了效果,他反常地没有开口说话,只沉默地盯着苏沉星看了两三秒,随即便转身上了楼。
  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苏沉星才仔细端详起周应淮来,对方衣着整齐,神色从容,和刚刚周复的狼狈一对比,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这是……”苏沉星眯起眼睛,“互殴?”
  周应淮没有一丝被拆穿的心虚,反倒坦然承认:“我早就想揍他了。”
  “怎么不叫上我一起?”苏沉星的脑回路却总是出乎他的意料,此时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点着他的伤痕道,“看,挂彩了吧!”
  周应淮扫了扫苏沉星纤细的腕骨和单薄的身板,明智地没有选择继续发言,转而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勾起唇角:“好,下次一定。”
  苏沉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像只轻盈的蝴蝶般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宽大的家居服随着动作扬起柔软的弧度,嘴里念着:“你快坐下,我去找医药箱给你上药!”
  ……
  微凉的药水触及伤口时,周应淮垂眸看着苏沉星专注的侧脸,他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无意识地抿起了唇瓣,这模样与多年前两人初遇时如出一辙。
  伤口传来细微的刺痛,他暗自失笑——
  过去这么多年了,苏沉星的上药技术也一样没有丝毫长进,棉签永远往最疼的位置戳。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你也和现在一样,在给我上药。”
  周应淮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顿了顿才继续,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我想,大概是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第64章
  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 苏沉星手一颤,小半瓶消毒水都倒了下去。
  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抽了好几张纸巾去擦, 慌慌张张地抬头问周应淮:“疼不疼?”
  周应淮按住他的手, 摇摇头道:“没事。”
  气氛突然陷入了凝滞,客厅里安静得只有时钟转动的声音, 苏沉星轻轻将手抽出,依旧低垂着头替周应淮处理伤口。
  浅浅的一道擦伤被他弄出术前备皮消毒的阵仗。
  实际上,在与苏沉星的相处中,周应淮并不会过多强调自己的心意。
  苏沉星如今的身体状况和心理状况都不稳定,再加上还未完全恢复记忆, 就像是一碰即碎的琉璃, 他怎舍得为这份脆弱再添半分重量?
  只是今天, 或许是被周复那番话刺激到了,也或许是气氛太好,汹涌的爱意冲垮了克制, 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所以他本就没有指望苏沉星能给他什么回应。
  但他听见了苏沉星清冽的声线。
  “再等等吧,等记忆完全恢复了, 我才能给你一个答案。”
  苏沉星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
  周应淮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随即心底被一阵狂喜席卷, 他太了解苏沉星了, 没有直接拒绝, 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这让他的心底也升起一阵隐秘的期待,或许,他可以一点一点靠近,卸去对方的心防, 让苏沉星能够毫无保留地依赖自己……
  “好,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周应淮的声线难得添了几分激动,目光灼灼,爱意和欢喜展露无遗,看得苏沉星的耳尖都开始发烫。
  他将创可贴的两边按紧,随即猛地站了起来,躲开周应淮的视线:“好了,我们回房间吧?”
  周应淮也跟着起身,低声应了。
  ……
  洗漱完之后,苏沉星熟练地从衣柜底下掏出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漾开,气泡缓缓顺着杯壁上升。
  苏沉星凝视着不断消散的气泡,却一直在回想刚刚周应淮说的话,他其实并不能确定——
  想起一切之后,真的能给予他一个答案吗?这般热烈的感情,他真的可以承接得住并给予相同回馈吗?或者回到最原始的问题,自己的对周应淮,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不是喜欢逃避的人,但一想到这些问题,他却直觉不想去面对。他扪心自问,即使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又能给周应淮什么呢?是一具千疮百孔的躯体?还是一颗连跳动都疲惫的心?他要拿什么去回应那样长久的、赤诚的爱意?
  想了一会,苏沉星只觉得头疼欲裂。
  杯中的气泡终于消散,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咽喉流进胃里,带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很多年前,他还不知道父母的死另有隐情的时候,因为过于憎恨酒驾的司机,已经到了看见酒瓶就生理性反胃的程度了,即使后面隐约猜到了真相,他也对酒敬而远之。
  周应淮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前段时间闻到酒味,也没有过多怀疑。
  但酒精真是个好东西啊。
  可能是不经常喝酒的原因,苏沉星酒量很浅,最初只要半瓶就能昏昏沉沉地睡去。渐渐的,身体好像产生了抗药性,他需要灌入更多冰凉的液体,才能换来一夜的安宁。
  他最喜欢将醉未醉的时刻,现实的痛苦被短暂卸下,他好像又变成了十六七岁的模样,放学回家时,父母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回来便笑着抬头。
  可窗外透过的阳光太刺眼,即使是在梦里,苏沉星也从未看清过他们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