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顾琢成说:“干嘛。”
  杨嘉树:“是本人吗。”
  顾琢成:“如假包换。”
  杨嘉树点开文件,然后忽然发现电脑忽然好像中病毒了一样,开始满屏幕冒雪花,那一瞬间杨嘉树真怀疑顾琢成是被盗号了,然后发个木马文件过来——杨嘉树慌得要死,心说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要出什么幺蛾子,他电脑里一堆重要资料呢……还好是虚惊一场,屏幕上冒完雪花,又开始开花,那种特别土特别俗、中年人才会喜欢的“花开富贵”的风格——
  杨嘉树已经猜到是顾琢成的杰作了,但是他没想到顾琢成的审美这么可怕,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盛开的花朵中央出现杨嘉树的照片,都是从他过往采访的画面里抠出来的,抠图人技术还挺好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只是这土到极致的特效……杨嘉树眼前一黑,不敢置信地想:顾琢成,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开完花,又开始长树,真的是“长树”,一颗种子被人用铁锹埋进地里,然后开始发芽,长苗,越长越大,越长越高,最后长成一颗笔直的树,树的最顶端竟然是——杨嘉树的大头照!
  杨嘉树:“……”
  他就这样被迫承受了长达三分钟的视觉污染,最后,主题终于出现了,画面也相对正常——
  一行淡金色的字缓缓浮现:祝杨嘉树记者节快乐。
  杨嘉树的心里五味杂陈,想了半天怎样回复顾琢成,最后是顾琢成等不及了,问他:“怎么样?”
  杨嘉树故意说:“什么怎么样?”
  顾琢成:“送你的记者节礼物。”
  杨嘉树的心里其实非常感动,零点过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收到朋友们的祝福,其实他早就期待顾琢成会不会有所表示——毕竟以往每年都有,有的时候是一束花,送到办公室(不过杨嘉树怀疑这些花都是顾琢成的助理送的,卡片上的祝福语标准得好像是百度搜索的一样);有的时候是一通慰问电话,不过大多数杨嘉树都没接到,事后再给他回过去——
  今年这么用心。
  也是闲的吧。
  杨嘉树慢吞吞地在键盘上敲字:“谢谢。可是你的审美该提高了。”
  顾琢成:“不挺好看的么。”
  杨嘉树:“我们不会这么快就有代沟了吧。/惊恐。”
  顾琢成:“你对自己就这么不自信?捂脸/。”
  杨嘉树:“我说的是你老了。”
  ——而不是我。怎么说我也是记者,紧跟时事走在潮流尖端好不好,心态年轻着呢。
  顾琢成:“你在说什么。”
  杨嘉树:“?”
  顾琢成:“没什么。什么时候回北京?”
  杨嘉树点开日历,数了数,“一个星期后吧。”
  顾琢成:“等你回来,出去吃饭。”
  也是托顾琢成离职创业的福,这段时间他们接触得特别频繁,不过杨嘉树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出差的路上,两人只能电话或者微信联系。
  顾琢成创业的进度之所以如此缓慢,是因为他的合伙人还在做其他项目,等那边项目一完结就能启动这边的新项目,反正也是无聊,顾琢成每天就各种骚扰杨嘉树。他有时候会做一些无聊的手机小游戏给杨嘉树,让杨嘉树在飞机上或高铁上无聊的时候玩,杨嘉树本来对这种游戏不感兴趣,可是有天他点开玩了玩,发现玩到一半有个人中途加入了,而且这人一看就是顾琢成,因为他顶着“我平a键坏了”的id,这是杨嘉树跟顾琢成大学时候玩lol想出来的双排名,顾琢成叫“我平a键坏了”,杨嘉树就叫“我眼石忘买了”,好久没玩lol,杨嘉树愣了一下,被勾起好多年前的回忆。他把游戏暂停,退回到用户中心,把自己的id改成“我眼石忘买了”,然后重新进游戏。
  屏幕上,一红一蓝两个小人奋力穿过各种障碍,差不多同时抵达终点。
  杨嘉树退出游戏,点开微信聊天框,戳了戳顾琢成:“你每天都这么闲吗?”
  顾琢成秒回:“还好吧,也有在忙的。”
  杨嘉树:“那你去我家帮我给橘子树浇浇水,来打扫的阿姨说它快死了,抢救一下。”
  顾琢成:“什么树?”
  杨嘉树:“就大学时你送我的那棵啊。”
  顾琢成:“能养这么多年也是个奇迹。”
  杨嘉树:“谁说不是。”换了两次盆,虽然总是病恹恹的,可出乎意料的顽强。
  顾琢成:“我晚上去。”
  晚上,顾琢成发来橘子树的照片,它看起来很不好,叶子掉了大半,树根上有一些黑斑,呈现出一种不可挽回的颓势。
  杨嘉树放大照片,看了又看,说:“它是不是要死了?”
  顾琢成说:“好像是。命不久矣。”
  杨嘉树:“不能再抢救一下?”
  顾琢成:“我看救不活,给你换盆新的吧。”
  杨嘉树很执着:“还是再抢救一下吧,你百度看看是什么原因?”
  到最后也没搞明白是什么原因,毕竟他俩都不是植物专家。
  顾琢成大概闲了有两个多月,在这期间经常跑去杨嘉树家,杨嘉树不在北京,想着正好有人帮他看家,就随他去了,只是严令禁止顾琢成不要去他卧室,“我客厅有装监控的,你要偷偷去我卧室被监控发现你就死定了。”杨嘉树如是说。
  顾琢成固然好奇,可在尊重他人隐私方面还是非常有分寸的。
  12月份,发生了一件大事。杨嘉树去g市出差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暴风雪,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暴风雪,当时他跟同事在高速上,被突如其来的风卷雪异象给吓懵了,同事哆哆嗦嗦地说:“要、要不下一个出口,咱下去吧,走国道,这太吓人了……”
  话音刚落,“砰”地一声,前车紧急刹车,司机来不及反应,就这么撞了上去。
  是连环车祸,杨嘉树他们撞了前车,同时也被追尾了,车里的人没什么大碍,出于记者的本能,杨嘉树扛起设备就下车去查看情况——
  挺严重的,最前面两辆大货车相撞,一辆轿车被夹在中间,成了肉饼,里面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大货车后面还跟了一连串小车,最前面几辆变形严重,不清楚人员伤亡情况……
  这不是杨嘉树第一次直面车祸现场,但却是这么冷、雪这么大的车祸现场,狂风卷起沙子一样粗硬的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警车、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响彻夜空,杨嘉树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跟同事们完成了事故现场报道,然后又跟着救护车前往最近的医院……一直忙到凌晨五点,杨嘉树感觉腿有点疼,掀开裤子一看,才知道小腿不知道什么时候刮伤了,特别深的一条口子,血把保暖裤、袜子都染红了,挺触目惊心的,同事让他赶紧去处理,杨嘉树就一个人去了护士站。
  伤口处理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顾琢成,杨嘉树接起来:“喂?”
  顾琢成一反平时的稳重自持,特别大声、也特别激动地道:“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
  杨嘉树让他吼得有点懵:“我刚在忙,有事吗?”
  “你没事吗?你在哪里?”顾琢成的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我在医院。”话一出口,杨嘉树感觉顾琢成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他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凌晨五点,普通人正在睡觉的时间,顾琢成却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还这么着急,应该是看到g市的新闻了吧?杨嘉树上高速前还跟顾琢成发了信息,说天气有点不好,担心出什么事故——谁知道真让他乌鸦嘴给说中了。
  护士冲他比划了下,意思是处理完了,杨嘉树对她笑一笑,用口型说,“谢谢,辛苦了。”然后站起来,走到角落,低声对顾琢成说,“我没事,你看新闻了?”
  顾琢成无视了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你受伤了?能打视频吗。”
  “小伤,擦点碘酒就行了。”不远处又起了一阵喧哗,杨嘉树瘸着腿往外走了两步,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嘉树!”同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老远冲杨嘉树挥手,“赶紧跟我走!快点!”
  杨嘉树心里咯噔一声,出什么事了么?从同事脸上焦急的表情来看,应该十分棘手。顾不上别的了,杨嘉树匆匆对顾琢成说:“我这儿有个急事,先挂了!”
  “等等!”顾琢成扬声说,“你住哪里?哪个酒店?把名字告诉我!”
  杨嘉树说了来之前预定的酒店的名字,就先挂了。
  第31章
  g市因为这场暴风雪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城区大面积断电、交通全线瘫痪、群众频频受困,甚至出现伤亡的案例。杨嘉树跟同事们作为最先深入灾情一线的采访团队,担当起了实时直播受灾一线的重任,哪里有灾情, 他们就去哪里, 路被冻住, 车开不了, 他们就步行, 最后被市政的清雪车发现带走……杨嘉树又趁机采访起一线的救灾人员。此时雪还在下, 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 杨嘉树身上的白色羽绒服在奔走中变得脏污不堪, 上面甚至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的血迹,一个小领导见状, 给他拿了件军大衣过来, 让他套在身上,既保暖, 还抗造。紧要关头,杨嘉树也顾不上什么美观不美观了,套上外套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