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青衣女修终于重新站直身子时,发现“女王蜂”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可恶。”
  青衣女修手持重剑,不依不饶地追进了山洞,女王蜂既然跑了,那就先剿了她的老巢再说。
  鬼阿难则就近找了一座坟墓钻进去。刚才那声巨响,差点把他的魂魄都震散了,得在阴气重的坟墓里休养生息。
  半死不活地躺在墓中,鬼阿难还在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回想着刚才那声巨响,听起来有点像是法铃的声音。
  法铃乃道家驱妖降魔的法器之一。
  清脆悦耳的“叮铛”之声,有着辟邪魔、亲神灵之功效,正所谓“振动法铃,神鬼咸钦”。
  可妖阿难一个妖,怎么会有法铃来搭救他呢?这个问题,鬼阿难快把脑壳想破了也没想出答案。
  .
  青衣女修持剑闯入女王蜂的老巢,一路挥舞重剑,杀得不少小妖哭爹喊娘,惊动了原本沉睡的女王蜂出来查看究竟。
  “何人竟敢擅闯老娘的地盘?”
  “无极宗,阴有苓。”
  一边漠然报上自己的名号,阴有苓一边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睡得钗横鬓乱的女王蜂。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洞口遇上的“女王蜂”果然不是正主,但那番说辞也不是真的。
  真正的女王蜂明显刚才在睡大觉,并不知道她打上门来了,也就没必要把他人变成自己的模样推出来挡灾。
  看着眼前这位独自一人来降妖的青衣女修,女王蜂不禁面露轻蔑之色。
  “无极宗都已经没落几百年了,再没出过什么厉害角色,想来你也不过如此。竟敢单枪匹马跑来跟我过不去,存心找抽呢!看老娘今天怎么收拾你。”
  女王蜂亮出自己的兵刃,那是一对寒光凛凛的峨嵋刺。
  中间粗两端细,两端的菱形尖角上都淬了蜂毒,哪怕只沾到了一星半点,不立刻解毒就要完蛋。
  阴有苓毫不畏惧地挥剑上阵,跟女王蜂杀成一团。
  她的外表又美又飒,动起手来更是透着一股狠劲蛮劲。那柄百逾斤的重剑被舞得虎虎生风,让人难以招架。
  这种够狠够野蛮的暴力打法,让女王蜂料未及,应付得手忙脚乱。
  一番较量后,阴有苓的重剑压上了女王蜂的脖子,她不得不跪下求饶,原本的霸气女王范荡然无存。
  “阴真人饶命啊!”
  “我现在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必须如实作答。”
  “阴真人只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否认识一个叫晁定武的人?”
  女王蜂听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谁是晁定武?
  不过阴有苓既然追问这个人,那么这个人一定很重要,将是她活命的机会所在。
  “我不认识,不过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阴有苓目光一凝:“你在哪儿听过,快说。”
  “阴真人,你容我想一想,别吓唬我,一吓就更想不起来了。”
  女王蜂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脖子从重剑旁移开,阴有苓也果然没有拒绝。
  一边作苦思冥想状,她一边趁阴有苓不备炸开一片蜂毒烟,再一个翻滚闪入一处暗道,藉此机会逃之夭夭。
  真假女王蜂都跑了,此行一再失手,气得阴有苓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
  .
  山林间有一线流泉,在月光下如同一条银白的丝带,弯弯曲曲地缠绕于青峰碧嶂中,最后在山脚下汇入一处湖泊。
  残月半弯,月色朦胧,如烟似雾般笼罩在湖面上,空灵又幽静。
  突然哗啦一声响,湖水中冒出一个人头来,动作有些不太灵活地游上岸,往草地上一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是刚才成功逃命的妖阿难,一边气喘吁吁着,他一边抬起右手查看系在腕间的那只银铃。
  那只铃铛的银色原本就是暗沉沉的,但好歹还有几分银光。此刻却像被烟熏火燎过似的漆黑一片,半点光泽都无。
  “小铃,你还好吗?”
  银铃有气无力地叮了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就知道那个死鬼靠不住,只是怎么也要试上一试,看能不能让你省点力气,结果还是让你拼尽全力了。”
  银铃又苟延残喘似的叮叮两声,妖阿难苦笑着点了点头。
  “是啊,如果大明在就好了!不过你这样子不能急着赶路,咱们还是先找个灵气足的地方,留下来养精蓄锐一阵,再动身去找大明吧!”
  第6章 红衣女郎
  仲春时节,华城。
  华城最热闹的集市是西市,这里有各式各样的商家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前来逛西市的人从早到晚络绎不绝。
  西市的入口处,有人摆了一个小摊卖字谋生。
  一张掉光了漆的旧方桌,加两把吱呀作响的旧木凳就是全部家当。
  有块充当招牌的长木板竖在桌前,上面写着四个字——“代写书信”。
  一个年轻书生端坐在桌子后面,正是那不知是何妖的阿难。
  他穿着一袭灰扑扑的棉质长衫,顶髻上插着一支粗糙的竹制发簪,双脚套着一双褪了色的旧布鞋。
  从头到脚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穷光蛋”三个字几乎就是顶在脑门上。
  在西市门口百无聊赖地守了一上午,阿难才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位客人。
  那是一个混混模样的小子,要求帮他写一首情诗,也不知要去哄骗哪家的无知少女。写完一个铜板也没给,直接拿了就想抬腿走人。
  “记账。”
  阿难一把拦住小混混,笑容可掬地道:“抱歉客官,小本生意,不记账,收现钱。”
  “老子说记账就记账,滚一边去。”
  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想要把人推开,可是这书生看起来瘦伶伶的,他随手推一下却推不动。
  “客官,十个铜板,请付账,谢谢。”
  小混混当然不可能给钱,见推了一下没把人推开,干脆直接上脚踹。
  “你个穷酸书生找死嘛!”
  那一脚又准又狠地踹中了阿难的腹部,一般人肯定会被踹成滚地葫芦。
  但他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仿佛不是人而是一座石像,稳当得不可思议。
  踹人的小混混却连退了好几步,感觉这一脚像踢到了铁板,脚掌差点没折成两半,疼得呲牙又咧嘴。
  “我不想找死,只想收钱。十个铜板,可以给钱了吗?”
  小混混吃了亏就学会乖了,立马老老实实地掏出十个铜板递过去。
  “感谢惠顾,客官慢走,有需要再来啊!”
  阿难接过钱后笑容满面地送客,小混混拖着一条伤人不成反伤己的右腿,一瘸一拐地悻然走开了。
  .
  守了一上午,就挣了十个铜板,正好够阿难中午在附近馄饨铺吃上一碗最便宜的清汤馄饨。
  一碗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馄饨被送上桌后,阿难刚埋头喝了一口汤,眼角余光就瞥见之前那个小混混。
  他正一瘸一拐地从店门外走过,身旁跟着好几个一看就是泼皮无赖的家伙。
  很显然,小混混刚才吃了亏不肯善罢甘休,找了一帮兄弟杀回来想跟他秋后算账呢。
  阿难懒得搭理这群乌合之众,眼前这碗热乎乎香喷喷的清汤馄饨,才值得他花时间好好享用。
  可惜事与愿违,一碗馄饨还没吃上几口,小混混那帮人就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铺子。
  他们在摊子那边扑了一个空,猜到阿难应该是去吃午饭了,便在附近的食肆饭铺里轮流找人,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大哥,就是这小子弄伤了我的腿。”
  小混混恶人先告状,他口中的大哥满脸横肉,高大魁梧,铁塔似的往阿难面前一杵,恶狠狠地扬起自己砂钵大的拳头。
  “臭小子,敢欺负我镇山虎的弟弟,真是活腻味了!”
  “稍等一下。”
  阿难举起一只手示意暂停,镇山虎自然是不会配合的,还想一拳把这文弱书生直接揍趴下。
  然而,他无比惊骇地发现自己突然动不了了,整个人就像被点了穴道似,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哥,你愣着干吗呢?”
  小混混一脸不解,其他泼皮无赖也满脸纳闷,不明白平时说揍就揍从不含糊的大哥,今日为何突然这么“迟疑不决”。
  阿难慢条斯理地继续吃着馄饨,一边吃,一边看着镇山虎问得很和气。
  “我这正吃饭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你看成吗?”
  镇山虎已经明白了,这书生看似文弱,其实是个不好惹的硬茬。他都没出手就把自己给定住了,除非脑子有病的人才会继续跟他叫板。
  “成,那我就不打扰您吃饭了,您慢用。”
  说出那个“成”字话时,镇山虎就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他立刻收起之前那副张牙舞爪的姿态,双手拢在腹部迈着小碎步往后退,活像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