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陈三珩吃了几筷子青菜,就将食物放在一旁,继续躺在床上。
  陈三珩忽然想到包里的小盒子,拿出小盒子,陈三珩看着盒子上的锁,锁是密码锁,密码是四位数,陈三珩的阴历生日是12月29,陈三珩输入1229,密码锁开了。
  陈三珩坐在床上,室内的空调很暖和,床单也很柔软,陈三珩打开盒子,盒子很小,能装的东西很有限。
  里面有一封封着口的空白信封,两颗鹅卵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陈三珩拿起空白信封,才发现信封里有东西,陈三珩小心拆开信封,里面有一张写满字的纸。
  陈三珩慢慢拿出这张纸,纸上写满了字,陈三珩打开这张纸。
  大概是年岁久了,纸也泛着黄。
  囡囡:
  你不要怕,妈妈只是去了想去的地方。
  陈三珩手指抖了一下,定了一下神,紧紧握住信纸,这才继续往下看。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应该已经死了。
  你爸爸没有救了,妈妈救不了你爸爸,我家囡囡也不要让你爸爸把你拉到地狱里去。
  妈妈给你留了一点钱,你省着点花,撑过念大学应该是没问题的。
  囡囡,你一直都聪明,肯定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离你父亲远远的,不要和他有任何牵扯。
  囡囡,妈妈走了,你不要怕,拿着钱去过自己的日子,千万不要管你爸爸。
  陈三珩抬起头,茫然地看向前方,她一直以为她母亲恨她,就连死的时候也在恨她。陈三珩握着那张薄薄的纸,她没有看到钱,那个时候陈三珩没有钱,什么钱都没有。
  同龄的人念高三十八岁,那时候她才十五岁,十五岁她母亲就上吊自杀。
  她的母亲是在浴室上吊自杀,那天天气真的好好呀,太阳真大,不到六点钟整个家里都是亮堂堂的。
  陈三珩那天醒得早,家里天天吵,前一天她和母亲吵了架,做梦都觉得难过,起得很早,然后在浴室发现母亲的尸体。
  她站在浴室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白堂堂的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大概是太早,所以一切都极静,因为太静了所以能够清楚地听到有一处没有关紧的水龙头在滴水。
  一滴一滴,又一滴一滴,往下落着。
  那时候她还太小了,二十五岁的陈三珩偶尔会觉得十五岁的自己有点小,因为很多事情都不懂,所以多少显得有点可怜。
  那天她以为她的父亲一晚上都没有回来。
  她打电话给陈少峰,陈少峰一身酒气地回来。
  陈三珩拿着信纸,薄薄的一张信纸却如千钧之重,陈三珩仿佛又听到了水滴的声音。
  她在酒店的二十九层,极高,也极静。
  那水滴声跟着她。
  一滴又一滴。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争吵
  陈三珩徒然地看着手里的信纸,白色的有着横格的纸,上面写了十一行字。她的妈妈书念得少,但是字写得端正,像是初学写字的小孩,每一笔每一划都要写端正,又像是怕自己的小孩看不懂她写的什么,所以写得整整齐齐,连标点符号都要画端正。
  从那个夏天开始陈三珩就不会害怕了,人会恐惧未知的事物,可是陈三珩又有什么可怕的,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她都经历了,她还有什么怕的。
  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很年轻,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更可怕的事情。
  陈三珩将信纸封起来,人生就像是吞苦胆,越苦越有用,也不知道是今天闲谈的时候哪个亲戚说的。
  只是这枚苦胆实在是太苦了,苦到人都有点撑不下去。
  陈三珩将信封夹在自己的衣服里面,衣服里藏着的樱桃花已经蔫了,陈三珩重新将所有东西清理好放回自己的背包里,最后将小盒子随手丢到一旁。里面的鹅卵石谁知道有什么意思,也许陈少峰知道,不过陈少峰已经死了,所以无所谓了。
  陈三珩继续吃自己的饭菜,饭菜已经冷了,不过青菜清甜,算得上一碗好菜。
  陶望溪发信息过来的时候陈三珩已经吃完饭。
  ——吃饭了吗?
  陶望溪喜欢问吃饭了吗,陈三珩也很喜欢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不行,她没法和陶望溪交流,只要和陶望溪说话,恨意和绝望就会脱口而出,那实在是太难看。
  陈三珩很快就回了过去。
  ——我睡觉啦,晚安
  陈三珩的手指从陶望溪的头像那里划过去,光滑的屏幕没有任何动静。陶望溪的信息回了过来。
  ——早点休息,晚安,等你回家
  ——【小宝贝晚安】
  陈三珩却觉得脑袋钝钝地痛起来,那水滴声跟着她,如同催命的符咒。
  第二天一早,陈三珩打车去了机场,搭最近的一趟航班回去,不到十一点就到了家。陶望溪不在,陈三珩冲完澡出来缩在沙发上,用毛毯裹住自己,任头发湿漉漉地滴水。
  陈三珩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一个台。
  她将腿蜷缩起来放在身前,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手指抱住双腿,毛毯上很快就被水滴湿了一大块。
  陶望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陈三珩,头枕在膝盖上闭着眼睛,陷入了安睡。
  陶望溪洗完手出来蹲在陈三珩面前。
  陈三珩好像瘦了一点点,脸变得更小了一点,也许是憔悴了一点,显得有点没精神。
  此刻陈三珩却忽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向陶望溪,像是没有认出她是谁,但很快陈三珩看向陶望溪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嘴角翘起来。
  陈三珩伸出手,往陶望溪这边靠,陶望溪连忙接住陈三珩。陈三珩双手搂住陶望溪的脖颈,将头靠在陶望溪的肩膀上。
  这个姿势其实并不太舒服。
  但陈三珩却一动不动地靠着。
  还带着湿气的头发划过陶望溪的脸。
  陶望溪问:“你有吹头发吗?”陶望溪用手拨动陈三珩的头发,头发像是仍旧带着湿漉漉的水蒸气。
  陈三珩抱着陶望溪不吭声,侧脸碰到陶望溪的脸颊。
  陶望溪安静下来,她以为陈三珩也许会哭,毕竟爸爸去世了,但陈三珩只是安静地温顺地靠在陶望溪的肩膀上,用奇怪又别扭的姿势。
  许久后,陈三珩忽然说:“你觉不觉得好吵?”
  陶望溪顺手去拿遥控器,关掉电视,“电视很吵吗?”
  陈三珩坐起来,她的头又重又沉,像是有鼓槌在耳边敲,陶望溪的声音响在耳边,陶望溪明亮的眼睛望着她,犹如浮在水面上的水鸟,绿色的溪水和鲜艳的羽毛交相映衬,但是远处却是灰蒙蒙的天空。
  那是沉重的未来。
  陈三珩凝视陶望溪的眼睛,将人拖到沉甸甸的带着湿气的她的将来,如同面前摆着的不甜的草莓。
  陈三珩以前不爱笑的,但是开始工作赚钱后需要笑的时候就得笑。
  她现在露出极浅极轻的一个微笑,笑容如同羽毛拂过水面,沾了非常清浅的一点水,但是仍旧能够借着风力逃脱水面。
  陈三珩伸出手指触碰陶望溪的脸颊,温热的,全神贯注注视着她的脸。有一次夜晚收工很晚,当时住的地方很偏,下了公交车之后还要走很远的路,那天晚上降了温,她又穿得单薄,忍着寒冷走回去,身体变得冰凉,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忍过去就好了。
  陈三珩收回手,坐直了身体,笑容还在脸上,所以声音显得有点懒洋洋的。
  “陶望溪,我们分手吧。”
  陈三珩看着陶望溪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在说什么?”
  陈三珩没和人谈过恋爱,没有讲过分手,经常听杨央抱怨,偶尔会觉得无聊,“陶望溪,你送我的东西我会原价还给你,还有你买的衣服鞋子之类的,我会付钱的。”
  陈三珩认真思考了一下:“我应该没有漏下什么没有说吧。”
  陶望溪抓住陈三珩的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陈三珩脸上不再带笑,看人的时候并不凶狠,但带着一种生疏的平淡。
  陶望溪却仰着头,轻声问她:“陈三珩,你是不是还没有睡醒?”像是带着哀求一样的语气。
  陈三珩抽开手,陈三珩坐在沙发上,毯子掉了一半在地上,陶望溪蹲着,手被陈三珩甩开,还停留在半空中。
  陈三珩喜欢柔软的东西,所以沙发上堆着各种玩偶抱枕和毛毯,陶望溪为陈三珩买的小羊玩偶就藏在里面,露出小小的一个白角。
  陈三珩光着脚站起来,没有再看陶望溪一眼:“陶望溪,我们好聚好散,能好聚好散可真的不容易,我们也算运气好。”
  陶望溪转过身,陈三珩拉开卧室的门,然后走进去关上了门。白色的门在陶望溪面前被关上,陶望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毛毯,毛毯上有一处还带着湿意。
  陈三珩出来的时候陶望溪已经走了,陶望溪什么都没有带走,用过的牙刷,阳台上还晾着的衣物,惯用的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