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钗之下 第80节
  苏清妤问言内心一动,脸色淡淡的,假装犹豫了许久,才懒懒地点了下头。
  傅清玄的视线一直在她脸上,她脸上微妙的变化他尽数看在眼里,“你在生气?”
  苏清妤想也没想就干脆地回:“没有啊。”
  傅清玄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她,哪里听不出来她的口是心非。他想,她大概是气他没有留下来。
  方才在屋里她难得地挽留了他,然而他却拒绝了她。其实并不是他不想留,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他留下来,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渴望,而她却顾及她母亲住得离她不远,希望他什么都不做,只是陪着她睡觉。
  他无法辩解,毕竟他不能告诉她,自己很想要她,那或许会将她吓坏,以为他轻浮下.流。
  “你还不走?”苏清妤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有些不自在,便催促他,说完见他还不走,于是转身准备进门,却被他拉了回去。
  “有件事想问你。”傅清玄微笑,见她眼里流露出隐隐的好奇,才说:“我可否唤你妤儿?”
  苏清妤怔住,而后脸不觉红了红,她本来想拒绝的,但想到‘陆夫人’那个称呼,她瞬间不想拒绝了,于是稍稍点了下头,很不耐烦地道:“你爱怎么称呼随你。”
  傅清玄唇角笑容加深,低声唤了声:“妤儿。”
  那两个字像是有什么魔力,顿时叫苏清妤心变得柔软不已。
  “妤儿。”见她不回应自己,傅清玄又笑着唤了声。
  好吧,她要承认,不是这两个字有魔力,是因为他的声音太过动听,而且温柔得不像话,听得她心里酥酥麻麻的。
  苏清妤目光对着傅清玄熠熠生辉的眼眸,担心他再继续叫下去,自己会把持不住冲进他怀里,于是瞪了他一眼,“我耳朵又不聋,你唤那么多次做什么?”
  傅清玄失笑,看着她娇嗔的模样,他突然间有些不舍得离去了,不过他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俯首亲了下她的额头,“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苏清妤点点头,内心突然也涌起一股强烈的不舍,“我看着你上马车再走。”
  “七夕之约,别忘。”傅清玄笑着提醒了她一句,便放开了她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苏清妤目送马车掉头离去,心中忽然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马车窗帷掀起,傅清玄从里面探首出来,尽管夜色沉沉,他的脸模糊不清,但仍旧感觉到他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
  苏清妤内心瞬间变得轻飘飘的,脸上也不觉挂上的浅浅笑靥。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苏清妤才迈着轻盈的步伐,转身回去。
  而就在她将门关上那一刻,一人从暗处缓缓走出来,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第69章 (二更)
  王禅与宋钰讨论学业上的事太过专注,不知不觉就到了深夜。宋钰让他留宿在他家,王禅想着两人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不算远,就拒绝了。刚出他家大门,没走几步,看到苏清妤屋宅门口停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又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他一时不好意思露面,就躲了起来。
  他以为和苏清妤说话的人是她的夫君陆文旻,可当他看清傅清玄的脸后,他震惊错愕无比,心里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自己所敬仰爱戴的人竟然在与自己下属的妻子有私情。
  他想着或许是自己误会了,两人是清清白白的,然而当他听到二人的对话,看到二人亲密的举动之后,他再无法欺骗自己。
  傅清玄走后,王禅从暗处出来,先是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又扭头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俊秀白皙的脸隐隐浮起怒色,垂下的双手也不由得攥紧。
  ***
  和苏迎雪想的一样,有秦王和秦王妃护着,萧祈安根本拿赵芊月没办法。就算她肚子里真的有孩子,她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罢了,所以她很庆幸,她未曾怀有身孕。
  不过既然做戏就要做到底,苏迎雪让人买了纸钱香烛,随后穿了一身素服,来到院子里,假装祭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
  萧祈安一回到院子,便看到苏迎雪跪在庭院一棵梅花树下,面前放着一铜盆,上面烧着纸钱香烛,她一身素衣惨淡如梨花,满脸泪痕,哀哀抽泣。
  萧祈安不觉一愣,而后扭头看了眼身旁的男人。
  那是一个长相阴柔邪气的男人,长眉凤目,看人时不用正眼,有股矜贵自傲的派头。
  他是秦王的弟弟晋王,也就是萧祈安的叔父,但年纪却比萧祈安大了几岁而已,因为保养得当,两人站在一起,宛如同龄人。
  如今正值菊花盛开的季节,萧祈安的庭院里有一菊圃,里面有各个品种的菊花。晋王并不爱菊,往年他也没来过萧祈安的院子里赏菊,今天不知为何却动了赏菊的念头,非要来此。
  苏迎雪的孩子刚没几日,萧祈安觉得带人来院里赏菊不妥当,但晋王是他的长辈,他执意要看,他无法拒绝。
  苏迎雪也没想到会撞见萧祈安带别人过来,她只能假装慌张无措地抹去眼泪,随后起身,诚惶诚恐地上前,“世子。”她看了眼旁边的男人,面色犹豫。
  萧祈安替她介绍:“这是晋王叔父。”
  苏迎雪福身行礼,“妾身苏迎雪,拜见晋王殿下。”
  晋王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无需客气,和祈安一样,叫我九叔父即可。”他转向萧祈安,“原来她便是苏邕之女。举止端庄,容貌秀妍,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迎雪低眉顺眼:“九叔父谬赞了。”
  说着,她不安地抬眸看了眼萧祈安,眉头轻锁,笼上一层淡愁。
  萧祈安与她相视,沉眸不语。晋王目光瞥向树下那烧着纸钱的铜盆,又扫了眼苏迎雪仍有泪痕的面庞,没说什么。
  萧祈安带着晋王往菊圃而去,苏迎雪目送二人离去。然而晋王刚行没多久,忽然回眸看了她一眼,见她看着他,不觉一笑,那一笑颇有些意味深长。
  苏迎雪不由得怔了下,不明所以,连忙收回了视线。
  晋王走后,萧祈安回到了屋里。苏迎雪已经命人打扫好了院子,这会儿不安地坐在榻上。
  “世子。”苏迎雪好像做了错事一般,小心翼翼地唤了他一声。
  萧祈安颔首,随后在她身旁坐下。
  “我只是想祭奠一下我们的孩子,我没想到九叔父会来。”说着将头一低,泪水涟涟。
  柳姨娘之死原已经让萧祈安对她心生愧疚,如今他们的孩子也没了,他却无法替她做主,这更让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沉默许久,才内疚地道:“对不起,芊月那边……”
  苏迎雪见他面色凝重,又透着隐隐的为难,便打断他:“我明白你的难处……”她哽咽道,“这事……就算了吧,我不追究了。”说着不由扑进萧祈安的怀里痛哭。
  萧祈安愣了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收紧,“抱歉。”也许她确实对赵芊月说了过分的话,但她如今没了孩子,已经没必要再去追究她有没有说过那些话。
  ***
  “竹君?你想什么呢?这般魂不守舍。”
  耳边传来宋钰的声音,王禅蓦然回过神来,一扭头,对上宋钰关切的目光。
  “没什么。”王禅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端起茶饮了口,平复了下心情?外头淡淡的阳光照进聚云会馆二楼的雅座上以及王禅的脸上,他觉得有些晃眼睛,便挪了挪身子。
  “你那边阳光刺目,你可要坐到这边来?”宋钰放下书,道。
  “不必了,就这里挺好。”王禅说着便低下头继续看书,然而不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专注,脑海中一直闪过昨夜看到的那些画面,随后又想起来宋钰先前与他们说的那些关于苏清妤的事,内心纷乱如麻。
  片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放下了书,看向宋钰。
  宋钰察觉他的打量,不觉抬眸,古怪地问:“竹君,你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
  王禅沉了沉眸子,他一向不喜欢议论她人之事,可他一直十分钦佩傅清玄,甚至立志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傅清玄与他人之妻偷.情一事对他而言,无异于天塌下来一般。
  “友梅,你与陆夫人是邻居,可知晓她是怎样一个人?”
  宋钰问言心瞬间咯噔了下,这些话不大可能从他口里说出,难不成他……也喜欢苏清妤?他蓦然想起来,先前他和张士泽还未得知他的屋主就是苏清妤时,张士泽说了她的不是,他立刻替她说话,还有之前他们三个人一起碰到苏清妤,他的目光也一直盯着她看。
  宋钰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他并不希望王禅喜欢上苏清妤。
  “竹君怎么突然问起这事来?”宋钰不像张士泽那般直接,只是试探性地问。
  王禅脸上掠过抹尴尬之色,但很快便敛去,他一本正经地道:“没什么,只不过她是我的屋主,平日里免不了有些来往,便想了解一下她的性情,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摩擦。”
  王禅这番话说服不了自己,也说服不了宋钰。宋钰本应该避嫌,不说出那件事的,可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还是选择说了。
  “其实我觉得陆夫人为人有些……轻浮。”
  王禅心中惊讶,却面不改色地问:“怎说?”
  “那件事我原本不想说的,毕竟这关乎女子名誉,可她是你的屋主,我实在担心你会受到她的骚扰。”见王禅眉头微皱了下,他没有再卖关子,说出自己当初洗澡,苏清妤爬墙偷看他的事。
  王禅沉默不语,脑子里回想着与苏清妤相处时的景象,当初在院子里她也是时不时地偷看他,还有昨夜的事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神色禁不住变得阴沉。
  傅清玄作为摄政首相,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与其同时,也有无数眼睛盯着他,等着抓住他的把柄拉他下台,他大刀阔斧地惩治贪官,纠正官邪,到头来他自己立身不正,与下属的妻子纠缠不清,就不怕惹得百官弹劾,威胁到他的首相之位?他莫不是疯了?
  “一个大家闺秀怎会偷看一陌生男子洗澡?所以我才说她举止轻浮,竹君,你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她蛊惑了,她是有夫之妇,若被人误会你与她有些什么,恐怕会影响到你仕途。”
  宋钰说完心里突然十分羞愧,他安慰自己,自己只是在关心自己的同窗,不愿意他走入歧途而已。
  王禅问言正色道:“友梅,你想多了,陆夫人在我面前未有过轻浮之举,又谈什么蛊惑。”说完目光瞥向楼道口,压低声音道:“士泽兄来了,不说此事了,免得他又大做文章。”
  “什么大做文章?”张士泽来到二人面前,笑嘻嘻地问,随后坐到宋钰的旁边。
  宋钰很怕被张士泽揶揄,闭口不言。
  王禅看了他一眼,从容淡定地笑道:“没什么。你来迟了。”
  “我也不想迟到的,只因来时遇到了两名友人,听他们说了一件事。”张士泽笑道,“陆文旻你们可知?”
  王禅淡淡道:“吏部侍郎,这次秋闱的主考官。”
  张士泽摇了摇头,“谁问你这个?”
  王禅依旧不冷不淡,“那你想说什么?”
  “他是你屋主的夫君啊。”张士泽说着又扭头看了眼宋钰,“还是你邻居的夫君。”
  王禅和宋钰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低头看书,并不理会他。
  这下张士泽着急了,当下不再卖关子,“罢了,我直接与你们说吧,们二人都认识的那个陆夫人红杏出墙了。”
  王禅动作一顿。宋钰则下意识地瞟了王禅一眼。
  见二人神色古怪,张士泽有些茫然起来,“你们都不觉得惊讶?还是你们早知晓了?”
  王禅抬眸看向他,面色平静,“你听你那两名友人说的?”
  张士泽连连点头。
  王禅继续逼问:“姘夫是何人?”
  张士泽被他问住,面色顿时有些僵住,“这个……他们二人也不知晓。”
  王禅微微握紧的手松了松,而后摇了摇头,“连姘夫的影子都没有,便说陆夫人红杏出墙,这是否有些过分了?这世道,女子的名誉尤为重要,士泽兄,这些话你对着我们二人说便算了,莫要再对其他人说了,免得有损阴德。”
  他语气虽是温和,却让人感到了他的极度不满,张士泽哑然,片刻之后又忍不住辩解:“这也不是瞎说,听他们二人说,这事已经很多人知晓了,只怕很快那姘夫就会付出水面了,你们且等着吧。”说完看了宋钰一眼,“我之所以说这些,其实也是想提醒你们二人别蹚这浑水了,免得影响自己的前程。”
  一直沉默的宋钰终于开了口:“我和陆夫人根本没有什么,一直是你在乱点鸳鸯谱。”
  他说这话时,眼睛不由得又瞟到了王禅那处。
  王禅端起茶饮了一口,明明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已经善于掩藏全部的情绪,他放下茶,微微一笑:“我与她也只是屋主与租客的关系罢了。”
  ***
  苏清妤刚来到傅清玄的书房,就看到柳瑟与一年轻男子从他的书房里走出来。
  苏清妤想避开,却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