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阿姊,上次任务,你最后说的是……她知道师母,是不是?”
  这几天春山一直没提,她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夏平芜旋开瓶盖,盯着里面轻轻晃动的液面,慢慢点了头:“是。”
  她想起那些在教师工作间看到的书籍,侧头看明春山:“那家伙对我说,可以救师母。”
  她和明春山四目相对:“所以,师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
  又是这个问题。
  明春山张了张口,而夏平芜立刻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探究地往前倾了倾额头:
  “还有抵抗派,是不是和师母有关?
  “你不愿意告诉我,是不是担心我徇私枉法?”
  当然不是。
  但明春山不知道怎么解释。
  不知道怎么把她心底那些隐秘的晦暗的腌臜说出来。
  于是她沉默了。
  烟花在此时绽放,她在追求阿姊前曾经看过很多指导书籍,书里说,应该在此时说点什么情话。
  但她们之间的对话,又让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烟花落下,划过天边的时候,她终于开口,努力说着:
  “我会陪着你的。”
  夏平芜仰头喝了口水,不知道为什么,她喝得有点猛,有水珠滚落,她却仿若未觉。
  这一句话,她也曾经对春山说过很多遍。
  但十年后,显然也食言了。
  “阿姊。”
  夏平芜的思绪突然被这一声呼唤拉了回来。
  她侧头,却撞进明春山紧盯着她的双眼里。
  明春山抬起手,顺着她的下巴,缓缓向两边滑去,转成了托住她的脸颊两侧。
  面前人仔细看着她的双眼,声音仿佛在蛊惑:
  “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
  “共享异能,可以靠亲吻?”
  她们俩离得很近,夏平芜能看到,明春山的眼神仿佛一汪春水,注视得很认真,托住她下巴的手指也仿佛在点火。
  那一瞬间,夏平芜丝毫不怀疑明春山话里的真假。
  “你要试试吗?”
  夏平芜掀起眼皮,漂亮的睫毛像一把轻巧的扇子,扑闪得人心口发麻。
  她声音很浅,
  “实话说,我也没试过。”
  托住脸颊的手指猝然发紧,夏平芜却恍若未觉,睁大眼,翕动着唇瓣:
  “所以……
  “你要亲吗?”
  浅淡的瞳色不自知一般望过来,清澈之余,带着毫不设防的信任。
  一瞬间,便是呼吸一顿。
  而后,明春山仿佛被摄了心魄一般,指腹压下,俯身吻了下去。
  夏平芜下意识闭了眼,而后只觉得眼睛上薄凉一片,一触即离。
  她听见明春山轻轻叹了口气,在对她说:
  “阿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那一刻,仿佛早已退去了的热潮又一次滚滚而来,烫得她整颗心都剧烈了起来。
  头顶,烟花猝然又炸开。
  再睁开眼时,烟花四散坠落,照亮了明春山的发顶。
  夏平芜抿唇笑起来,轻轻慨叹:“春山,你竟然都有白头发了。”
  明春山“啧”了一声:
  “阿姊,你明明比我大七天,你怎么说得出这个话的。”
  “我今年十八岁。”
  夏平芜强调,而后没忍住,弯了眉眼,伸手揉乱了明春山的头发,
  “不过你也是,都要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朋友过不去。”
  “二十八。”
  明春山纠正着,心里却知道她在说毛溪青和纪捷的事情,
  “你也是,竟然和小朋友打架。”
  正说着,明春山的视线就随着夏平芜的动作起来,看见她走近自己,温凉的手指抚摸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
  她的声音突然有些抖:“阿姊?”
  夏平芜俯下身子,拂起面前人的头发,声音蓦然低了下去:
  “春山,你受伤了?”
  明春山受惯了伤,那天只顾着阿姊到底被那只异兽干扰了什么,甚至连脖颈上受了伤都没有注意到。
  如今被这一碰,便有酥麻感如同触电一般蔓延了全身,明春山的声音更抖了:
  “别担心,阿姊,这只是小伤而已。”
  夏平芜站直身子,静静注视着明春山:
  “春山,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我们之间有任何隐瞒,我也不希望和你之间都需要揣测。”
  是这样……吗。
  明春山已经不太记得,上一次和阿姊这样认真地聊天是在什么时候了。
  总是她出任务,阿姊在家里等着她;她做好每一顿饭,阿姊在餐厅等着她;她洗完澡,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战斗痕迹抹掉,阿姊在床上等着她。
  明春山有点恍神,脑子却在迅速转着。
  之前能够维持那样的平静,大概是因为她藏得很好。
  所以,阿姊到底为什么会向她提出离婚呢?
  “抵抗派……一直查不到具体的成员,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明春山突然收紧力道,牢牢攥住夏平芜的手腕,
  “但最近,出现了好几只还留存神智的人类异兽,楚瑜的确怀疑过她们。”
  夏平芜攥紧了水瓶。
  明春山还在继续:“甚至怀疑……抵抗派的首领,就是明姨。”
  “明姨?”
  夏平芜当然记得明姨。
  只是她对明姨的印象,还停留在不久之前,她和师母一起检查冰火洞的时候。
  而现在……
  夏平芜突然回忆起了上次任务所察觉到的熟悉感,她突然顿悟:“上次我们去的目的地,是不是就是冰火洞附近?
  “冰火洞太靠近边缘,信号很难把控,是不是因为这个,探测台才失灵的?”
  “是。”
  明春山牢牢盯着夏平芜,压低声音,
  “而且如果是她统领着抵抗派,也很有可能想要捉住你。”
  “捉住我?”
  夏平芜重复了一遍。
  “是,她们很可能并不了解你的后遗症的严重程度,一心只想把你当做战斗的工具。”
  明春山一字一顿,
  “所以你不能和她们走。”
  原来是为了这个。
  夏平芜抿紧唇:
  “你放心,你为异能局效力,我不会让你难办。”
  不料,夏平芜话音刚落,明春山立刻接话:
  “异能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刚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叹了口气,隐晦地张望了眼还在喧闹着的四周,压低了声音:
  “现在你的病还需要异能局的药,等到你的病好起来,我就申请调去山顶防卫,离异能局远远的。”
  夏平芜也松快似的挑了挑眉,温和了几分:
  “要是我的病好起来,可就要和你一起参加战斗了。”
  她语气清淡,像以前无数次安抚着闹脾气的她一样,可明春山听了这话,胸口却蓦然一窒。
  事情当然不是这样。
  等到药物真的发挥作用,阿姊就再也和异能局无缘了。
  她盯着面上泛笑的阿姊,心底却空空落落的。
  如果阿姊知道了这些事情,还能接受得了吗?
  也许,她是不是应该早一点和阿姊说?
  思绪之间,明春山压住夏平芜的手背:“阿姊,你已经很辛苦了,我希望你可以、自由一点。”
  “春山。”夏平芜侧头,望进明春山真挚的眼睛里,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改成了:“如果那个时候,你找到了合适的继任队长,再说吧。”
  明春山要说什么,夏平芜玩笑似的晃远了眼,道:“毕竟,毛溪青她们可指着你领导呢。”
  “就算她们拦着我,我也要走的。”明春山攥紧夏平芜的手,“我们是最好的青梅青梅,其她人都得往后排。”
  “大家都会变的。”夏平芜下意识接话,却被明春山打断:“我不会,我肯定不会。”
  ……
  校庆之后,夏平芜又接连睡了几天。
  她现在能清醒的时间逐渐变多,乔观也确认没什么问题,大家心思纷杂、表现出来的却都是开心。
  这一次,夏平芜刚苏醒,就给阮烛筠拨了电话:“筠筠,你最近有没有空?我想和你见一面。”
  自从上次的事情,半山腰的所有店家都暂时停业,等待异能局抓住异兽,因此,见阮烛筠只能在家里。
  她又不会做别的菜,只下了一碗面,又把每一种口味的营养液都挑了一瓶,在家里等着阮烛筠。
  阮烛筠来得不太快,最近异能局的事情太多,后勤队也忙得脚不沾地——
  但还是比明春山要早。
  阮烛筠刚进门,看见客厅摆着的东西,面上的喜色就敛了几分。
  她坐下,吃了口面条,问夏平芜:“怎么了?家里的营养液要过期了吗?”
  “……我不太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夏平芜说这话难得有点心虚,她和阮烛筠只是客观上的熟稔,但实话说,她主观了解并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