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冯氏刚喂完鸡鸭进屋,诧异道:“老大,你说什么,云城出啥事了?”
  姜丰年摇头叹了口气。
  “别提了娘,现在城里百姓都在四处抢粮食呢,昨个儿一早,粮价就生生涨了一半,等到今天中午时……那粮价直接翻了两番。”
  想想那人人慌乱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攥起拳头:“……好些人都挤在粮铺米铺前,为了能买到点粮,脑袋都快抢破了。”
  这话一出,姜家众人都立马停下手上的活,忙朝老大看去。
  “好端端的,粮食咋会涨得这么快。”冯氏有些不敢信地问。
  两日之内就翻了两番?
  这岂不是要出大事!
  姜丰年揪心地往炕上捶了一拳,但怕惊着俩孩子,便又赶紧收手。
  他难受道:“说是南边的仗总打不下来,军粮太缺,那边的府城和百姓已经再拿不出,于是……于是朝廷便派人,把咱云城的粮仓调走了九成,现下城里的粮仓已经快空了!”
  冯氏眸色一震。
  什么?
  要知道,眼下荒年,粮产不足,还能使得云城不乱,靠的可全是粮仓。
  南纪国施行平籴之策。
  便是在旱年间,由各地府衙开动粮仓,放出往年囤积的粮食,保证各大粮铺在灾年有米可卖。
  而所售之价,皆不可高于府衙定价的两成以上。
  也正因如此,即便是大旱三年,城中百姓也能堪堪饱了肚子,不至于饿死太多。
  “粮仓可是咱云城的保障啊,若是调走那么多粮,人们可咋活。”孙春雪急地惊呼。
  冯氏皱眉问:“那离咱不远的霞城呢,还有远山城?他们和云城共属同一个州府,咱们云城若是没粮,他们应当暂借些出来应急才是。”
  姜丰年想起在城里的见闻,眼底浮出血丝。
  “他们也正缺呢,这次朝廷调走了两个州府的粮仓,共涉七八座城,咱们北地这回粮仓大空,谁也帮不了谁。”
  一听这话,冯氏心底顿时拔凉。
  “这就坏了,光凭市面上暂有的米面,再加上哄抢,怕是连半个月都未必能撑得过。”
  姜丰年不住点头。
  “正是了,现在城里人人自危,都怕粮价再涨,更怕将来有钱也买不着粮。方才还有两个汉子,为了排队买粮,竟还在米铺门口动起了刀子,血都捅出来了。”
  李七巧她们都颤了下身子。
  这岂不是要变天?
  冯氏这时才想起来问:“对了老大,那你带回来的那几袋子白面,又是从哪儿来的。”
  其实姜丰年本没想到买面。
  但从木工坊出来后,看见驴车后的粮袋子,才明白这应当是妹妹在提醒他呢。
  家中白米和小米都管够吃,但是面却没多少,眼下若是不买,只怕日后有银子也吃不上了。
  姜丰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妹妹,欣慰道:“白面是城里现在最抢手的,粮铺根本不好买,好在我想起城郊几个村子有种春麦的,就过去收了些陈面,给了他们以往三倍的价。”
  姜丰年也不敢收太多,免得惹人注目。
  便在每个村子只收了一两袋,倒不惹眼。
  各个村里磨的白面,虽然不精细,麦壳子都没捡干净,但总要好过没得吃。
  冯氏缓缓点头,她这才想起,当初韩尚送粮食时,也格外嘱咐了粮食的重要性。
  只怕他是早就知道,朝廷为了赢下边境之仗,要来调粮了……
  “老大,你做得对。”冯氏心窝口稍稍松了些:“有了这些白面,咱家粮啥的就真不缺了。”
  她扭头看了眼睡得歪七扭八的小糯宝,心头顿觉无比踏实。
  还好有这孩子在。
  只是乡亲们怕还不知此事,冯氏便忙让姜丰年去告知村长。
  “老大你快去村长家,让他跟各家各户都说说,要是谁家粮没留够,可得尽快去买,再迟可就来不及了!”
  若是往年,他们庄稼户定会留够一年吃的粮食。
  倒是没啥可怕的。
  可自打干旱起,收成不好,不少人家都只留够春种,和部分口粮,余下的都趁秋收粮价最好时,换成银子。
  然后再等日后,拿银子买更便宜的杂米,和豆面吃。
  眼下定有不少乡亲粮食吃不到春天,更别说想熬到明年秋收了。
  姜丰年一听,连袄子都顾不上穿,这便急着去找村长。
  一入冬了,村民们都不咋进城。
  若不是姜丰年来知会,村长还不知城里已经变了天。
  “遭了,咱云城粮仓五十多年来,还没有空过一次,粮价肯定还要再涨下去,别说翻两番了,怕是最后翻个十倍都打不住。”村长是过来人,心头顿时大惊。
  他这急着下地穿鞋,带上姜丰年和杨田梅,又拿上铜锣,挨家挨户通知此事。
  在村长的劝告下,许多存粮不够吃的乡亲,都赶紧跑到城里买。
  第58章 云城变天了
  只是忙活了一天多,仍有大半的乡亲空手而归。
  没办法,即便是最便宜的杂米,现下价钱也涨了三五倍。
  乡亲们大多手头紧巴,实在负担不起,只能裹着粗衣烂袄,坐在粮铺门口叹气。
  村长知道不能坐以待毙,便号召大家一起想法子。
  “自家买不起的,就找亲戚们借。”
  “米面买不起,就去买红薯还有其他干粮。”
  “除了干粮之外,但凡能饱肚子的,能囤咱也可以囤。”
  村长站在学堂前,急得褶子都多了不少:“粮价一涨,其他吃食必定跟着涨,大伙别心疼银钱,趁着现在还能买到些肉菜,只要耐放的,就都可以买。”
  “实在不行,就拿东西去当铺换点银子,好歹先把这冬天熬过去再说。”杨田梅也跟着道。
  听着这话,好多乡亲已经后悔。
  早知秋收后就多留些自家粮,何苦为了多赚那半两、一两的,闹得现在无粮可吃。
  不过光后悔没啥用了,大伙都听着村长的话,到处想法子去换红薯,还有能久存的菜。
  一些妇人也忍痛割爱,拿出仅有的一两件首饰,试着换上二三十斤杂米。
  不过一个村子这么大,总有些不知死活的。
  “粮价涨成这样,还把银子都拿去买粮,疯了?”姜老太太站在门口,手里的拐棍都快敲烂了。
  “蠢货啊蠢货,庄稼户学啥城里人赶热闹买粮?是嫌银子多了不成!咱云城的粮价向来稳着,用不了几日,府衙肯定出手,会把粮价降下来,你们这些天杀的败家子啊!”她满脸狰狞地狂喷唾沫星。
  姜大海一听,这便一把夺回赵氏手里的十两。
  “娘是过来人,听娘的!”
  自打得知三房盖了新房,姜大海就嫉妒得在家直跳脚。
  现下听说是丰年去提醒的村长,他更是烦得牙根痒痒,绝不许赵氏听他们的。
  “三房穷惯了,带着村长一起瞎闹,你跟着犯什么彪病!”姜大海斜着眼睛,狠狠瞪了赵氏:“咱家咋说也是村里最富裕的,饿死谁都饿不死咱,再说家里还有三十斤苞米面,和十几斤大米呢!”
  知道有人油盐不进,村长也不愿再去多管。
  反正该说的他已经说了,嘴皮子都磨破了,若是还有人不听,那便是他们自己活该了。
  傍晚,小糯宝躺在炕头挠脚,顺便倒腾出几尾鳜鱼、两筐瓜果,还有三四只大鹅来。
  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城里便会从缺粮,发展成粮油菜肉都很缺。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也得给全家的吃食打点好了,不能让家人跟着这场乱子亏嘴。
  片刻后,冯氏正好去后院喂鸡鸭。
  她才刚一靠近鸡圈,就见圈里不知何时,竟多出来几只大白鹅来。
  大鹅一个个还正张着翅膀,对着鸭脑袋下嘴直叨呢!
  冯氏赶紧摸摸胸口,跑过去给它们分开,堪堪保住了家里下蛋的母鸭。
  眼下全城都要缺吃短用,冯氏清楚这是闺女在帮家里使劲呢,但她也心疼这小乖宝,知道不能啥都光靠着闺女。
  于是她这便叫来丰年丰虎,让他们在后院再盖一个禽圈。
  “城里近来不太平,之后咱家再抓到啥,就先不拿去卖了,留在家里慢慢养,保证咱家不愁吃喝再说。”冯氏琢磨着道。
  家里已经养了十只母鸡、八只鸭子,还有这五只大鹅。
  虽说冬天鸡鸭下蛋少,但把圈里弄暖和些,一日也能捡上四五颗蛋,够给糯宝弄蛋羹了。
  余下的鸡鸭鹅留着边养边吃,每天至少一顿肉菜,不会差了闺女的伙食。
  喂完了鸡鸭,冯氏便要进屋焖饭。
  只是才刚舀下两瓢大米,再一转身,她就发现原本一半的粮缸,不知啥时候竟全满了。
  “天爷啊,这大米还能越吃越多?”冯氏手一抖,米瓢差点掉了。
  听着娘在外屋嘀咕,小糯宝忍不住露出小白牙,咯咯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