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报了老年团 第8节
  俞早默了默,继而说:“今年这树很火,我也刷到了很多。”
  “也不知道这树怎么火的,咱们青陵到处都是,我都没觉得它漂亮。”宁檬难以理解。
  俞早不可避免的再次想起那张栾树照片。
  所以,祁谨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
  青陵的三甲医院大多集中在市中心,a大一院、三院、青陵妇保、省中医院、省人民医院,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很有分量。
  a大一院的职工宿舍楼则位于和祁路,和医院门诊楼隔着一个十字路口,遥遥相对。
  今年九月份,祁谨川正式结束了援非的三年任期。任期一到,他就回国了。避开父母所在的二院,经由江教授引荐,第一时间入职了a大一院,和表哥邹行光成为了同事。
  医院给本院医生提供宿舍,他图省事,不愿找中介另外租房就住在了职工宿舍。
  职工宿舍条件不错,一室一厅,带独立的厨房和卫生间,相当于小型的单身公寓,他一个人住足够了。
  深夜十点,市区霓虹璀璨,不眠不休。整条和祁路静谧无声,树影斑驳,一盏盏粉色小灯笼高挂树梢,轻摇慢晃。刚下过雨,风吹叶落,地上淌满一艘艘可爱的小船。
  职工宿舍6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台灯悠悠亮着光,光束晕暖昏黄,照亮男人清俊的面容,侧脸线条纤毫毕现。
  笔记本电脑屏幕透亮,一行行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横在眼前。
  祁谨川敲完最后一行字,保存好病历,顺手捞起手机看了一眼。
  通知栏挂着一行未读微信,来自俞早。
  俞早:【很漂亮。】
  加上标点笼统也就四个字。等了这么久,这姑娘就只发来这么一句。他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她抓耳挠腮,一脸纠结的样子。
  他牵起嘴角,脸上浮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微信加了一周,他也等了一周,若是再不主动,那就只能原地踏步了。
  他走九十九步,最后一步留给她。
  他端起手边的红茶呡了一口,一抬眼就看到书架的一角摆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
  盯着这瓶水看了几秒,他摁灭了手机屏幕。
  看来还是得循序渐进,不能太激进。十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吗?
  他摁住说话:“晚安。”
  言语里俱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祁谨川关掉电脑,从冰箱里拿出一串葡萄练起了缝合。
  神外手术对缝合技术要求极高,他时不时就会练练手感。
  十点半,他洗漱完,躺上床。
  他作息规律,不值夜班时,每晚十点半前准时睡觉。
  他的睡眠质量一向不错,今晚却一反常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绪不受控,一些前尘往事扑面而来。
  记忆中的夏天,太阳毒辣,暑热难耐,校园里蝉鸣如沸。
  难得迎来一阵风,窗帘涌动,好像少女摇曳的裙摆。
  课间休息,两个女生趴在窗户边闲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被风送到了跟前。
  “枣,下个学期就文理分班了,你选文还是选理啊?”
  “选理,我以后要学医。”
  “学医很苦的,你可得想清楚啊!祁谨川他爸妈就是医生,他们都不希望儿子学医。”
  “祁谨川是祁谨川,我是我,他学不学医又不会影响我的选择。”
  “枣,你想去外省读大学吗?我想离开青陵,离我爸妈远远的,真受不了他们天天管着我。”
  “我不出省,我要留在青陵,好好陪着我爸。”
  “那a大医学院就是你的首选。”
  “我倒是想考啊,就怕分数够不着。”
  ***
  打工人的噩梦,黑色星期一。
  头一天晚上,俞早难得没有熬夜,十一点前就早早睡下了。
  一夜无梦,睡眠质量出奇的好。
  半夜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雨声绵密。
  俞早早晨推开窗户,发现小区里的桂花谢了一大半,入眼一道道绚烂明黄。
  深秋的雨,下一场,冷一场,用不了多久就该入冬了。
  她提前做好了早餐,到点喊宁檬起床。
  两个姑娘解决完早餐后一起出门。
  宁檬的车送去保养了,上班蹭俞早的车。
  小粉车混迹在一大串黑灰白的车流里十分显眼。车子上了堰山大桥,径直往仁和堂方向开。
  宁檬是个中医师,眼下在仁和堂任职。和那些医学院本硕连读的医生不同,这姑娘是师承制出身。她的母亲是傅主任的远亲,她高中一毕业就进了仁和堂,在仁和堂待了快十年,是傅主任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俞早光听宁檬吐槽医馆那些奇葩病人了。
  各行各业都少不了奇葩,俞早入行七年,遇到的奇葩客户也是数不胜数。关键还奇葩的千奇百怪,各有不同。
  两人出门早,避开了早高峰,一路畅通无阻。
  昏沉天光笼罩大地,仁和堂的招牌藏在稀疏雨雾里,一座古色古香的建筑,一共五层,青砖白瓦,瞧着特有年代感。
  周围都是现代化高楼,钢筋混凝土浇筑的都市丛林,大面积的玻璃幕墙映入眼帘,光影澄亮。对比之下,这栋古建筑显得格格不入。不过正是这样才显眼,路人一眼就看到。
  医馆正门,俞早踩下刹车,刚把车挺稳,副驾上宁檬就“咦”了一声,语出惊人,“那是不是祁谨川啊?”
  从闺蜜口中听见熟悉的名字,她本能一怔,猛地抬头,果然透过风挡捕捉到一抹瘦削挺拔的身影。
  男人衣着简约大气,米白色衬衫,纽扣系得工整,外搭一件灰蓝色夹克,袖口挽了一截,手腕上搭配一款银色腕表,白皙修长的指骨冷感深沉。
  他正站在花坛边跟人讲话,朝俞早的方向露出半张脸,深邃的目光经由银丝眼镜割得分散,难辨情绪。
  他从容而立,神色淡然,仿佛刚从精英荟萃的谈判桌上下来。
  过去十年都没碰过祁谨川,这短短的两周,她就见了他好几面,且越来越频繁。
  冥冥之中,像是有根绳子将他俩绑在一起,生拉硬拽,就是要安排他们见面。
  俞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态发展有些奇怪,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可怕的是,她竟无从应对。
  正怔神之际,男人像是有所感应,突然扭头,凉薄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不偏不倚正好对上了俞早。
  第8章 白月光 (08)
  白月光(08)
  俞早不确定祁谨川认不认识她的车,也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她,反正他目光远远投过来的那一刻,她本能埋下脑袋,把自己藏在了方向盘后面。
  宁檬没注意到闺蜜的反应,她奇怪地望着医馆门前谈话的两位年轻男士。差不多的年纪,衣着考究,气质矜贵,竟难分伯仲。
  “祁谨川怎么认识我们少东家啊?”这姑娘说着就伸出右手去开车门。
  俞早心慌意乱,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条件反射地摁住闺蜜的手背,压着声音情急阻拦:“檬檬,先别下车。”
  宁檬侧头看她,一脸狐疑,“不是,你怕什么呀?”
  俞早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么,她的心理其实非常矛盾,一边期待见到祁谨川,可真见到了她又很怂,只想当鹌鹑。纯粹就是有贼心没贼胆,空肖想。
  宁檬赏给俞早一记白眼,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瞧瞧你那怂样,不就是高中时没得到的白月光嘛,至于么?”
  “姐妹,咱得支棱起来呀!”她不顾俞早的反对,掰开她的手,径直拉开车门下了车,大摇大摆朝祁谨川走去。
  俞早:“……”
  此刻,俞早只需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她就能逃出生天。
  只可惜思绪混沌,脑子像是糊住了,她根本不知道开车跑,只是僵坐在车里,耷拉着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她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宁檬是个自来熟,见到老同学丝毫不见扭捏,语气熟稔地同祁谨川打招呼:“好久不见啊,老同学!”
  见到宁檬,祁谨川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这辆粉色小车就是俞早的。他分明看见主驾上窝着一个小脑袋。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俞早这姑娘手足无措的样子。
  他不自觉压了压唇角。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宁檬及时说:“俞早送我上班的。”
  她观察着祁谨川的反应,小声试探着,“俞早你还记得吗?咱们高中同学,跟你同一小组的。”
  “记得,之前在医院碰过一次。”男人清淡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去,语气悠闲,“俞早见到老同学也不下来打个招呼?”
  宁檬:“……”
  宁檬讪笑一声,随口胡诌:“她耳环掉了,找耳环呢!”
  说完就绕到主驾,把俞早给拽了下来。
  俞早:“……”
  俞早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毫无灵魂地朝祁谨川挥了挥爪子,笑得比哭还难看,“早上好呀,祁谨川!”
  祁谨川注视着俞早,公然揶揄:“要不是宁檬说你在找耳环,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