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他没打算遮掩,把壶中的花蜜倒了一口在自己嘴里,然后又拿过小刀直接朝小臂上来了一刀。
  透明的液体从伤口处流出,在接触到空气时染上淡淡的浅蓝色。
  阿贝尔把手臂放在一个精致的金边小碗上方,让自己的血能恰好滴进去。
  雌虫伤口愈合的很快,只四五滴之后,那道伤口就已经止血。
  于是阿贝尔再次重复这个过程。
  直到小碗装满,他才随意地拿起角落的布条往手臂上一缠。
  阿贝尔把小碗放在桌子上,捡了片宽大肥厚的树叶,用刚刚刺伤自己的那柄小刀在上面刻下一串字。
  “好好喝药,不用等我吃饭。”
  他把树叶放在小碗旁,这才带着克莱德朝另一边的海岸走去。
  克莱德紧随其后,全程没有询问过任何事情。
  哪怕看见阿贝尔反复自.残的行为时,他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站在一旁看。
  阿贝尔想起刚见面时,这只雄虫所表现出来的亲近温和,和现在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或许,这才是雄虫的本性。
  这么想着,阿贝尔带着克莱德来到了岛屿上的一处山脊前。
  海岸上的山脊像是被谁砍断了一样,在岛屿和海水过渡的位置形成一个突兀的截面。
  他们绕过那处横立的山脊,来到背面的一个岩洞里。
  岩洞阴凉潮湿,岩石缝隙间开满了红色的四瓣小花,从远处看就像一条火红的绒毯。
  洞穴并不深,能看见在尽头处,有一个泛着银白光芒的石台。
  有一只雌虫正躺在上面,但隔得太远,再加上光线干扰,还看不太清那只雌虫的具体样貌。
  离石台还有一段距离时,走在前面的阿贝尔就突然停了下来。
  他踩在没有火红花朵的位置,朝克莱德示意:“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过去了。”
  克莱德没有多问,朝对方点头应下后,就朝里面走去。
  洞穴照不进阳光,克莱德注意着不去踩到那些分布密集的红花,但却并不觉得地面湿滑难走。
  他很快就停在了那块石台前。
  石台位置只到克莱德的大腿处,他从上而下俯视着那张破损的面容,一时间没有了反应。
  雌虫的左半边脸被烧得焦黑,颅骨也少了一块,让他的头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弧度。
  但这还不是他身上伤得最重的地方。
  雌虫腹部的位置怪异地凹陷下去,像是活生生被谁掏走了肌肉和内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搭在变形的肋骨上。
  除此之外,雌虫的左手手掌不知所踪,小腿被截断,浑身布满大小不一的割裂状伤口,看起来惨不忍睹。
  但尽管如此,雌虫还依然活着。
  克莱德能听见他轻浅又缓慢的呼吸,能感受到他身体异常的温度。
  从醒来开始,克莱德就一直昏昏沉沉的,脑海中就像被蒙了一层纱。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只是飘在高空,漠然地观察着身体的行动而已。
  但在看到面前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时,克莱德脑海中的那层纱忽然就被揭开。
  白纱之后,是个身穿深红礼服,站在楼梯中央的高大身影。
  这幅画面在克莱德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他能看见对方的长袍边缘上的蓬松毛边,能看见扣在喉结前方的金色装饰链的花纹,甚至能看见隐藏在那双浅褐色眼眸下的、微不可查的一丝渴望。
  像是本能一般,克莱德弯下腰,把自己的额头和雌虫的,轻轻相贴。
  四周的火红花朵随风摇曳,而处于风眼中心的雄虫,却连一片衣角都没被吹动。
  克莱德的额头凝出一根肉眼无法观测到的细线。
  它从雌虫碎裂的左眼眼眶钻入,又穿过那处空荡荡的腹部。
  它像是一棵正在不断生长的树苗,分散出充满生命力的枝丫,穿透了雌虫和雄虫的血肉,将他们彼此紧紧相连。
  当雌虫的身体里再次出现精神力的波动时,克莱德才终于感觉到,自己一直漂浮着的灵魂,终于落在了地上。
  第五十七章 米普拉之花
  当又一次的清晨阳光投射在岩洞口时, 克莱德一直像被雾覆盖着的双眼才终于恢复了神采。
  之前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放着,记忆中的情景让克莱德感到有些不真实。
  他看向面前的雌虫。
  雌虫的身体上没有了记忆里的那些伤口,断肢也在强大的恢复能力下再生, 连断裂处的皮肤上都没留下新生后的痕迹。
  雌虫的胸腹正随着平稳的呼吸缓缓起伏,像是睡着了。
  此处唯一的光亮是雌虫身下躺着的那块奇特石台。
  石台散发着微弱的银白色光芒, 比克莱德昨天在远处看到时暗淡了很多。
  在朦胧的光晕下,雌虫银白色的发丝仿佛是月光女神的裙摆,柔顺又漂亮。
  克莱德伸出手, 把搭在雌虫睫毛上的一缕发丝挡开, 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那片刚刚再生出的眼皮。
  很温暖。
  不像曾经那样滚烫, 也不像昨天那样冰冷。
  他还活着。
  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后,克莱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克莱德的身上只穿着一件类似于长袍的东西,有点像前世女孩子们穿的长睡裙。
  之前意识恍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恢复之后, 克莱德总觉得大腿和屁股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