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霍承光眉心微动,试图理清这话。
  “我是你不必要的麻烦吗?”陆溢阳质问:“直到用的到我…”
  他瞪着霍承光,像穿透眼前,看着一个更为遥远的虚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一息间眼泪泄洪般纷落。
  揣测过无数次重逢后对方可能有的反应,但没有哪一幕让人如此无语。霍承光对眼泪无动于衷,甚至脑海里跳出个恶毒的念头——当初劈腿的是你,现在委屈成这样给谁看?
  让他哭,哭完再谈!霍承光没有口头安慰,抽出桌上纸巾递去,出于礼貌而已。
  谁知下一秒,陆溢阳凄楚表情徒然转为愤怒。
  猝不及防间,啪一声,一杯柠檬水浇到霍承光脸上。
  “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人!”他冰冷含恨,决绝起身:“别再让我见到你!”
  咖啡馆人声寂灭,水珠从头往下淌的声音就特别明显,受害者胸前浸湿一片。
  霍承光僵在那里,不敢置信。
  从愣怔中回神,褐色风衣已经毫不留情去往门口一闪,随店门带有铃铛声的回弹,再也不见。
  追出咖啡馆时,冷静皲裂,怒意在霍承光脸上彰显。
  凭什么?
  当年被戴绿帽的是他霍承光,这杯水究竟凭什么?
  陆溢阳擦着绿灯尾巴跑过马路,转过路口再也不见。
  霍承光恨不得飞过去逮住人狠狠质问。有话说清楚!他哪里无耻?他又跑什么?
  专属铃声响起,将霍承光止步红灯前,其他来电这时他不会接,这个不能不接。
  “爷爷。”拧松湿哒哒的领口,刘海往后一撸,露出饱满额头。
  “阿光,在哪儿呢?”霍赢问。
  “外面,办点事。”
  “中午回思南吃饭。”
  霍承光结束通话收起手机,扯下领带拧干水分,塞入西服口袋,眼色阴沉跑过马路。
  果不其然,哪里还有人影。
  有种泼他水,没种面对他,溜得比兔子还快!
  寒意浸身,霍承光套上羊绒大衣,陆溢阳临去前流露的恨意和伤感,浓烈从未得见,让他连着几下深呼吸都平不了心绪。
  商场尔虞我诈霍承光都觉稀松平常,动手撒泼才叫上不了台面,他不可能这么算了!
  过去的陆溢阳软萌、听话、有礼,看来的每一眼都像表白,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太阳。现在太阳移情别恋,怎么变成这样?
  霍承光看向一侧,这片街区他算得上熟悉。间隔年时住的那个楼盘,金源名府,就在围墙里面。
  记得那年回去后,他让廖叔——五年一轮,六年前管家林叔还跟着老三,跟在他身边的是廖叔——把房子过户给了陆溢阳。
  陆溢阳来时没打车,手里也没拿东西……这样想着,霍承光决定赌一把,径直走进金源名府。
  金源名府在城西版块属于不错的小区,当年每平八万的房价让小区硬件条件过得去。来到住过的15号楼,有住户扫脸开底楼大门,霍承光跟进去按电梯。
  电梯到点停,空旷长廊连着一梯两户,左手边是1101。
  没急着动作,霍承光转脚绕到楼梯间。那里有扇窗,正对1101直出去的客卧。
  一眼扫去,客卧果然还挂着印有berserk字样的窗帘,窗台上还摆着熟悉的格里菲斯手办。
  很好!六年了,陆溢阳真地还住这里。
  回门前尝试按亮电子锁密码,霍承光按下门把。
  【作者有话要说】
  表面:不动声色,无言审视。
  实际:一见面把老婆惹哭,慌,怎么办?
  柠檬水还有五秒钟到达战场~~
  第3章 或许只要曾经相爱,视线再不可能清白
  嘀嗒,密码应声通过。
  情理之外,又意料之中。
  霍承光轻推大门。房内静悄悄,看上去没有人。他环视一圈,呼吸微顿。时光像被冻结,室内一切陈设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不过几个房间走遍,仍能看出些微区别——衣橱空了,卫生间没有毛巾和洗漱用品,厨房里锅碗瓢盆收进橱柜,没有食物和调料。
  这套房子打扫得纤尘不染,却是没人住的。
  打开阳台门,霍承光凭栏眺望,吹了片刻冷风静下心绪,一个电话拨出去,对面很快接通。
  “廖叔,方便讲话吗?”
  电话里中年人语气恭敬:“二少爷好,陪大少爷在泳池呢,您吩咐。”
  “六年前我gap year时住的那套房子,后来过户了吗?”
  线路那头稍静。
  “金源名府是吗?转了。”廖叔有些犹豫:“有什么问题吗?”
  “没,随便问问。”
  结束通话又拨给林叔,霍承光说:“查一下,广中东路上金源名府15号楼1101什么状态。房主信息,联系方式,查到发我。”
  林叔领命,在那头问:“现在过来接你吗?”
  纵使不甘,现下也没什么能做了。此地到思南公墅挺远的,不想老爷子久等,霍承光朝大门口走去:“过来吧,我在金源名府门口。”
  拉开门一抬头,十米开外1102室,门上贴着一幅红色对联,让他身形凝顿。
  逢年过节在门上贴个对联很正常,但这副有点特别,不过一眼霍承光就百分百确定,这副对联是他写的。
  可这对联不该贴在1102大门上,应该贴在他所在的这间,1101的门上。
  挂断电话,他回头搜寻,果然在大门表面找到残留的双面胶痕迹。
  谁会撕下他的手迹,贴到自己大门上呢?
  不过几步路,霍承光站到1102门口看对联。
  左联:我见众生皆草木
  右联:唯有见你是青山
  兰庭体的墨迹,褪色的红纸,很陈旧了。
  ——“这是情诗,没人会在门上贴这样的对联。”
  ——“为什么不能?我就喜欢这句!”
  收起回忆,霍承光直接按响门铃。
  电子乐调响起,室内没有动静。可一个人的直觉有时候就这么可怕,在扬起的心跳中霍承光又按了两下,里面传来脚步声。
  门开,门内门外四目相对。
  绯红眼尾来不及藏起,陆溢阳看清来人,一句废话没有,用力拉上门。
  “等等!”霍承光反应比他快,紧紧抓住门框,接着嘶了一声,痛感直袭。
  太突然了!
  两人都下意识反应,等回神,霍承光已经把人重重按在玄关墙面上,疼得皱眉,眼底压着怒意,语气咄咄逼人:“我俩到底什么仇什么怨,让你又泼水又夹我手?”
  他手背上被门板猛然搓掉层皮,横亘长长红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
  陆溢阳脸上有震惊有尴尬,还有几分别的。霍承光直视,心想总不可能是心痛。
  “对不起是我不好,对不请自来的人太不客气,我道歉!”陆溢阳不看人只看手,竭力想掰开镇在自己肩上的戾气。
  霍承光把持下颏,把他脸转回来,又说一遍:“能不能好好说话?”
  陆溢阳眼中情绪转瞬即逝,徒剩冷意:“你做什么?真当自己霸道总裁?”
  霍承光一口气梗在胸口,被他气笑,放了手:“陪我去医院。”
  陆溢阳整整衣服:“自己去。”
  霍承光不跟人绕了,径直往里走:“我们谈一下。”
  “请出去,我不想谈。”
  霍承光再次把手举到他面前:“给我十分钟都不行?”
  这是一双钢琴家级别的手,指骨如钢筋,充满掌控感,如今红肿泛紫,明晃晃控诉着陆溢阳对一件艺术品的鲁莽和冒犯。
  视线凝在伤处,陆溢阳喉头发紧:“你说的十分钟,从来都不作数。”
  室内蓦然无声。
  若非时机不对,霍承光几乎以为陆溢阳说这话是含着娇嗔的,知道绝无可能,但这话确实唤起霍承光某些久远记忆。
  ……说好只亲十分钟,结果亲了一小时。
  ……说好只抱十分钟,结果抱了一晚上。
  霍承光不得不承认,只要对上陆溢阳,“十分钟”妥妥就是掩耳盗铃的借口。
  静默中瞅霍承光一眼,阔别多年的默契让陆溢阳从他眼中读到些似是而非的内涵,仓惶错开视线。
  霍承光心念一动,他脑里想到的画面,莫非陆溢阳也想到?于是缓下语气:“就十分钟。”
  代价既已付出,登堂入室就成必然。没等对方开口,霍承光越过人走进客厅,缓缓打量一圈,不禁拧眉:“你把自己住的地方当网吧?”
  背后声音敷衍:“关你什么事?”
  视野所及,客厅白墙素漆,没有任何代表生活情趣的装饰,简陋得像个廉租屋。
  厅里一张老旧的单人沙发,一张占据客厅一半面积的办公桌——真的就是办公楼里那种大型灰色办公桌!
  桌上摆了五台电脑,桌下塞满主机,台上台下线路杂乱。
  此外,就是一整面墙前排列的铝合金架子,上面摆满书、文件夹和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