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杨少要请客,得先问过厨房接不接单。”
  他尾音还黏着助眠精油的薰衣草香,说完,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蒙上被子继续睡。
  电话那头的杨晟显然没料到叶观澜会这么干脆地拒绝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衰仔,居然敢挂我电话!”
  杨晟瞪着手机显示屏,气得咬牙切齿,他抬脚踹向开放式厨房的中岛台,麂皮拖鞋撞上岩板台面,疼得倒抽凉气。
  “痴线!”
  他从小到大还没被人这么直接地拒绝过,更何况是挂电话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杨晟的心情颇为不畅,在这座城市中他鲜有知己,竟至于他想到了叶观澜作为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他自己也难以解释清楚,为何会选择与叶观澜分享心声,而不是与王晅或其他熟络之人。
  或许是因为叶观澜身上那种沉稳的气质,让他觉得安心?又或者是因为叶观澜对他的态度总是若即若离,让他忍不住想去试探?
  然而此刻,叶观澜的决绝令他丧失了所有情绪宣泄的途径。杨晟愤怒至极,在客厅中焦躁地踱来踱去,犹如一只困于牢笼的猛兽。
  他不自觉地抄起沙发上的抱枕,竭尽全力地将其摔向地面,随后又愤然踢向茶几,却因用力过猛而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叶观澜,你给我等着!”
  他牙关紧咬,口中念念有词,随即抓起手机,开始了狂风暴雨般的拨打。
  晨光漫过智能雾化玻璃,叶观澜被持续震动的无线充电座唤醒。悬浮手机架上,显示屏显示三十六通未接电话和二十一条未读信息,数目清晰可见。
  他披上睡袍走向全景落地窗,骨瓷杯里的瑰夏咖啡泛起涟漪。轻触显示屏,逐条翻阅,嘴角不禁泛起了一抹弧度。
  ——你个痴线,敢挂我电话!
  ——顶你个肺啊,长这么大你还第一个敢挂我电话!
  ——叶灌篮,你给我等着!
  云端电梯的提示音响起前,手机又震——这次是段3秒语音,混着海风与引擎轰鸣。
  “叶灌篮…你条…嗝…粉肠…”
  手机显示屏在黑暗中亮得刺眼,杨晟的愤怒几乎要从微信对话框里喷薄而出。
  他先是用了简体字骂,大概觉得不够解气,又换成繁体字继续骂,最后干脆发了一大串粤语,夹杂着扑街、冚家铲、食屎啦、之类的俚语和口头禅。
  叶观澜虽然对粤语不算精通,但也能从那些感叹号和表情包里猜出个大概。他甚至可以想像到杨晟昨晚的样子。
  一边气急败坏地打电话,一边咬牙切齿地发信息;电话打不通就继续发信息骂,骂到手机没电,再充上电继续骂;最后气得把手机摔在沙发上,又心疼地捡起来检查显示屏有没有裂
  想到这里,叶观澜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慢条斯理地把手机调成静音,丢进了抽屉里。对杨晟这种性格,他太了解了——越是搭理他,他越来劲,越是晾着他,他反而会自己凑上来。
  倒不如让杨晟自行冷静思考。
  果然,没过几天,杨晟就按捺不住了。他约王晅在茶餐厅见面,点了一桌菠萝油包和丝袜奶茶,拐弯抹角地打听叶观澜的情况。
  叶观澜接到王晅的电话时,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最近有点忙。”
  这句话传到杨晟耳朵里,气得他又是一阵跳脚。
  但他也无可奈何,毕竟叶观澜的态度摆在那里,他再嚣张,也不敢真的去叶观澜面前闹。
  “忙忙忙,忙咩啊!交棺材板啊!”
  王晅挂了电话,转头看向杨晟,无奈地摊了摊手。
  “他有事,改天再约。”
  杨晟没说话,只是低头盯着手里的雪茄,烟雾缭绕间,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王晅隐约听见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虽然没听清,但直觉告诉他,杨晟肯定是在骂叶观澜。
  “你……做什么得罪他了?”王晅试探着问,语气里带着几分好奇和调侃。
  杨晟哼笑一声,翘起二郎腿,手指夹着雪茄,姿态慵懒又带着几分不屑。
  他这副样子,配上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活脱脱像是从90年代港剧里走出来的反派角色——嚣张、跋扈,却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我做什么啦?”杨晟吐出一口烟圈,语气轻描淡写,“不就系给他打电话没接,就这么简单。”
  王晅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他盯着杨晟看了几秒,突然冒出一句:“杨晟,你是不是看上观澜了?”
  杨晟闻言,眉头一皱,立刻反驳:“我系直男。”
  第11章 教他什么叫“规矩”
  王晅挑了挑眉,不依不饶地继续逗他:“哟,直男还带坐人大腿上接吻的?手还搂脖子上了?”一口京片子说得字正腔圆,尾音还故意拖得老长。
  杨晟被噎得一愣,随即梗着脖子用港普反驳:“兄弟之间咩关系啦!你同他没这样勾肩搭背过?”边说边比划着,手指间的雪茄随着动作晃出细碎的菸灰。
  “嘿,还真让您失望了。”王晅笑得见牙不见眼,故意学着他的腔调,“再说了,哪家直男跟兄弟搂脖子亲嘴啊?你们香港兄弟都这么玩的?”说着拍了拍大腿,“咱内地爷们可不兴这套。”
  杨晟被堵得说不出话,悻悻地猛吸了口雪茄。氤氲的烟雾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模糊了他微微发红的耳尖。
  过了许久,杨晟忽然抬起头,眼神闪烁地瞥了王晅一眼,喉结微微滚动:“上次…那个李砚,你们…”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带着几分迟疑。
  王晅闻言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我们杨大少爷不是号称钢铁直男么?”指尖在玻璃杯沿轻轻滑过,发出细微的声响。
  “嘁。”杨晟别过脸去,耳根却隐隐发烫。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空气中彷佛有股电流窜动。
  其实杨晟心知肚明。那日在包厢里,叶观澜突如其来的那个吻,还有李砚眼中转瞬即逝的悸动——这些细节像散落的拼图,早在他心里拼凑出完整的图案。只是当时交情尚浅,有些话,不能说也不敢说。
  如今时过境迁,这些往事本该如烟散去。可偏偏发生在叶观澜身上的一切,都像被镀上了一层危险的鎏金。
  杨晟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若让人知道叶家后代竟有断袖之癖…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势力,怕是立刻就会像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蜂拥而至。到那时…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暮色中的紫禁城轮廓模糊,却透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杨晟掐灭了雪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深沉,城市的灯火在远处闪烁。他凝望那一片光海,心中却泛起一丝焦躁。叶观澜总是保持着微妙的距离,让他难以捉摸。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意这些,明明他只是想在内地站稳脚跟,可叶观澜的存在,却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
  “算了,”杨晟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反正我又不是来谈情说爱的。”
  王晅端着茶杯,唇角噙着一抹瞭然的笑意。杨晟的脾气他太清楚了——就像叶观澜曾经评价的那样,像只倔强的猫,越是逼他低头,他越要昂着脖子装高傲。
  与其硬碰硬,不如让他自己撞南墙撞到清醒。
  房间里一时静默,只有落地窗外簌簌的风声,卷着几片枯叶擦过玻璃。
  杨晟站在窗前,指节无意识地敲着窗框,眼神晦暗不明。而王晅则慢条斯理地啜着茶,任由沉默蔓延,既不点破某人的焦躁,也不拆穿他的故作镇定。
  ……
  叶观澜这一晾,就是整整两个月。
  杨晟觉得自己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猎物,而叶观澜就是那个游刃有余的猎手,漫不经心地抛下一点饵,等他上鈎,又轻飘飘地抽身而退。
  消息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有时是王晅在饭局上轻描淡写的一句“观澜今晚在长安俱乐部见客”,有时是朋友圈里一闪而过的定位,等他匆匆赶到时,要么只剩半杯冷掉的茶,要么连服务生都一脸茫然地说:“叶先生?他今天没来过啊。”
  最可恨的是那次在燕西高尔夫球场。
  杨晟隔着老远就看见叶观澜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格外扎眼,那人挥杆的姿势优雅得像在拍杂志封面。等他喘着气跑到场边,叶观澜已经收杆走人,只留下球僮递来一张字条,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
  “杨少跑得挺快,下次记得穿运动鞋。”
  杨晟气得牙痒,一把将字条揉成团,可捏在手心里半晌,又鬼使神差地展开,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西装内袋。那团纸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胸口发闷,可偏偏又舍不得丢掉。
  叶观澜若即若离的态度,像根细线,拴在他心脏上,时不时扯一下,让他又疼又痒,却又无可奈何。
  到最后,杨晟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