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今天之后,所有人都会再爱上我。”
  徐杨以为,被痛苦折磨醒来,又骤然听了这一段的话的人,该发疯该咒骂。
  却见这人偏头去看季沐思,琥珀色的眼里有些无语。
  大概是长期处于血腥之中的剑修,虽然不喜欢血不喜欢番茄,但是早已习惯,而带来的莫名好笑情绪。
  “弟弟,诅咒人要画符。”
  冷静不在乎的模样激怒了季沐思,那人拖着季卿,来到摄像机前,“来呀,和季严俞打个招呼吧。”
  徐杨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几乎在落地的瞬间,被拽着人的脸色就变了。
  漫不经心的表情,转瞬间森冷的仿佛地狱爬回来的恶鬼,每一声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又倏然软下声音,“哥,不怕的。”
  徐杨倏然间回神。
  看着不久前还可怜兮兮对着镜头说话的人,不再留手,猛地掐着季沐思的脖颈,将人掼在地上,重物落地的轰隆一响,让地面都颤了颤。
  紧接着是季沐思堪比魔音的尖叫。
  以及季卿如同冰封般的语调,“闭嘴,烦。”
  还在叫。
  季卿举起铁棍,把手打折。
  果然太痛,不叫了,冷汗糊了季沐思一脸。
  “安静了?”
  季沐思哆哆嗦嗦不敢说话。
  季卿席地而坐,弹了弹指间的功德金光,冲着跑出去的徐杨挥去,慢悠悠道:“十八岁季卿做的事,你撺掇的?”
  季沐思没回答,可能是吓傻了。
  也是,他这么重的伤一下子恢复,看着就不像人。
  “算了,季严俞都看到了,愈合太快就是这点不好,还得再痛一次。”
  季沐思惊恐地看着季卿举起铁棍,朝着自己的膝盖,一下又一下地敲上去。
  自己敲自己的人琥珀色眸子黑沉沉的,没有丝毫情绪。
  又在尖锐惊恐的喊叫中回神,掐着他的脖子,淡淡道:“弟弟,请君赴死吧。”
  平静的疯感让季沐思再也承受不住。
  “啊啊啊!疯子!滚开呀!”
  “卿卿!”
  “季卿!”
  电光石火之间,季沐思眼睁睁看着疯狗一样的人,悚然收拢戾气,柔和了眉眼。
  然而不过一瞬,又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季卿平静地喊了声。
  “哥,季沐思欺负我。”
  第64章 我不会出现在师尊面前
  喊着被欺负的人, 紧紧攥着季沐思的双手,手臂肌肉发力,而后体位倒转, 猛地往身后的水池栽去。
  远远看着像是被人推了下去。
  黏腻的红色汁液让季卿听什么隔着一层雾,他好似听见了季严俞声嘶力竭的“卿卿”。
  又像是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
  不知道是一声还是两声,又或者是三声、四声。
  只觉手腕被拽住,逆光下恍若看见了楼思危的身影。
  等被拽出来,季卿才发现不是幻觉, 他正软绵绵地缩在楼思危的怀里。
  “你醒了。”
  青年的声音比生锈的齿轮还要沙哑难听,像是长时间没有说话的自言自语。
  季卿一掌打在楼思危的肩上,足尖一点,倏然腾空。
  乱石、血池、浓重的腥味。
  该是在楼思危的眼睛里。
  季卿想着现代的诡异局面, 来不及过多思考,对楼思危道:“把鹤唳给我。”
  通体漆黑的长剑被抛出。
  楼思危问:“做什么?”
  “赶场子。”
  季卿接过鹤唳, 横在颈间, 果断抹脖子。
  血液飞溅间, 他对上了楼思危惊愕阴鸷的双眸。
  结果没死成, 又被这人抛进血池, 过了一会才捞出来。
  这次多了黑色灵力凝聚成的链子,除了眼睛和嘴巴能动,成了木头人。
  “别想着自爆, 你要是敢, 我再给你做一具身体, 把你的神魂也锁着, 什么都看不见,生生世世锁在我的血池里。”
  “……疯子。”
  季卿到底是把酝酿到一半的自曝停下来,阖上眼皮, 思考对策。
  问了句,“你用什么造的身体?”
  “我的血肉。”
  季卿眼睫小幅度颤动,缓了一会,没睁开眼。
  他感觉到楼思危冰凉的指尖从眉心往下,划过鼻尖,唇瓣,轻柔地摩挲喉结,最后是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怀抱。
  “玄清,我用两百年的时光,将一半血肉给了你,别离开我,好吗?”
  季卿保持沉默。
  他想,他对于季沐思而言是坏的,对楼思危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人。
  即使知道短短两句话代表的含义,他仍旧想回到季严俞生活的现代。
  哪怕在修真界千年,不过是现代的短短两年。
  季卿睁开眼,琥珀色的眸子不起波澜,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多少变化。
  “我不寻死,放开我。”
  楼思危的手紧了紧,到底舍不得一直这样捆着人,轻轻地在季卿额间落下一吻。
  “南川秘境、北岛试炼、西双密林、东曲禁地 ,我把它们都复原了,到时候我们再去走一遍好不好?”
  “……好。”
  灵力散去,锁链迸裂。
  说着好的人,却毫不犹豫地截断心脉。
  楼思危平静地看着,脸上无喜无悲,又在季卿的神魂即将消散时,露出一个满是戾气的笑容。
  季卿看见了,又忘记了。
  而后在难以抑制的饥饿感中醒来,胃部空荡荡,酸水涌入喉间,灼烧感令他几欲作呕。
  下一刻,巧克力递到嘴边。
  季卿就着医院里难闻的消毒药水味,慢慢咀嚼。十分钟后才抬头,对上了喂着巧克力的人。
  是桑霁。
  仪器平稳的滴滴声,有种安静过头的恍惚。
  季卿问:“你怎么在这?其他人呢。”
  桑霁笑笑,笑意不达眼底,“你问的是季严俞吧?他去扫尾了。师弟,如果我不来,你准备怎么收尾,让人发现你的过于强悍的修复能力,把自己架在实验台上,造福人类吗?”
  许是这人此刻的表情太过突兀,是安宁氛围的另一个极端,季卿缓了缓,放柔了声音。
  “你会来的。今天你回海城,香火一道能令你不出户,而知天下。你的信徒都是你的眼线,因为你,我无所畏惧。”
  骗人的好话张口便来,桑霁好整以暇的看着季卿颤动的眼睫,以及无动于衷的冷漠脸庞。
  就是演技差。
  得练。
  “视频我毁了。医院是桑家的,除去警方的伤情鉴定,以及刚入院的报告,后续的报告我会安排好。医生已经往轻了说,但是按照当时你浑身是血的模样,双腿至少要装五个月才能活动自如。”
  季卿动了动没有丝毫痛感的腿,瞥了眼上面的石膏,“五个月太久,少点。”
  桑霁气笑了,“我给你找个神医谷,天降神医,一天治好你?”
  季卿保持沉默。
  桑霁觉得这沉默多少有点不服气。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发现这人的眸子空荡荡一片,像是在发呆。
  “……我就是对你太好,才让你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肆无忌惮发呆。”
  “没有。”
  季卿迷茫眨眼,将掌心贴在胸口,“我好像对不起一个人。胸口闷闷的,酸酸的,有点难过。”
  分明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一句话,病房里却静得可怕。
  夏日里过于热烈的阳光投射而下,贴在柔软的黑色发丝,朦朦胧胧镀上一层白光,以至于瓷白的肌肤更白,像是没有情绪的木偶,了无生气。
  桑霁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不舒服,就不要想。”
  许久未见,刚一见面就是这么刺激的师兄弟又聊了会。
  桑霁在季卿吃完特制病号餐后,离开病房,顺手拉走了在门口充当木头人的喻纠。
  顶层的安全通道口,桑霁抱臂打量喻纠。
  听着这人放软声音叫了声,“师伯。”
  和病房里那位,试图装可怜、讲几句好话,博取同情的季卿一个腔调。
  他那冷情冷心的师弟,就是和这人学的。
  “别玩这套,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杀伐果断的喻家掌权人装什么兔子?好玩?”
  喻纠的眼皮很薄,掀起眼皮看人时,阴鸷和戾气,毫无遮掩地漏出来。
  “你早就知道师尊是季卿。”
  桑霁挑眉,年轻隽秀的脸上荡开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令人目眩神迷。
  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先是桑霁的声音。
  “如果我出手对付季严俞,你会怎么做?”
  紧接着是喻纠听惯了的,又常觉新鲜的声音。
  “想死?”
  喻纠阖上双眼,眼睫下垂,在青黑的眼下,留下斑驳的阴影。
  他的指尖颤了颤,荒诞和愧疚几乎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