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会一瞬。
  季沐思被季卿眼中的了然,惊得后退一瞬,又见季卿摆出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眉眼弯弯,好似春暖花开。
  四周立刻响起倒抽气的声音。
  “好……漂亮!”
  二代们被迷得头晕目眩,想去找席家大少决斗。
  季沐思面容有片刻的扭曲,直至身后传来一道不悦的声音。
  “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每天都不安生。”
  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熨烫板正的深灰色西装,同色系的领带打着受绅士欢迎的四手结,肃着脸从二楼走下。
  而后在季卿面前站定,不怒自威。
  季沐思眼含热泪,喊了一声,“爸爸。”
  季洪峰收敛面上的冷凝,表情温柔应了声,又看向季卿,“安分点,老爷子要见你。”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季卿跟着季洪峰往二楼走去。
  鞋跟打在木质楼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季洪峰冷着脸教训,“昨天你把弟弟推下楼,今天又大闹他的生日宴,你到底要做什么?”
  “是我的问题。”季卿平静回答。
  季洪峰诧异挑眉,心中禁不住涌起一阵欣慰。
  这孩子自从生母离世后就是个小炮仗,一点就炸。处处针对季沐思,也从不对他服软,难得有主动承认错误的时候。
  “知道错就好。”
  “我应该直接推他下楼。”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季洪峰愣在原地,又很快反应过来,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
  只觉面皮被季卿踩在脚下,被挑衅的尊严好似成了粗粝的麻绳,紧紧勒住他的脖颈,令他面色涨红。
  “逆子,你听听你说得是什么话!”
  季卿轻飘飘瞥了一眼,“没做过的事情,我总要把它变成做过的事情。”
  怪他刚从修真界穿回来,又被诡异的饥饿感分走大部分心神,还没从清心寡欲的状态转过来,不然他会提剑就上。
  剑修做事从不用嘴。
  “扑哧!”
  憋笑声,打断了父子俩的针锋相对。
  季卿循声望去,只见两道修长的人影立在阴影处,这个位置刚好能把楼下刚才的闹剧尽收眼底。
  他们在这看了多久?
  季卿挑眉,却又在下一秒被季洪峰催着往三楼走,“逆子,走快点,磨磨蹭蹭要老爷子等多久?”
  被推着上楼,但是因为剑修的良好听力,还是让他把两位男士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
  “席沉衍,这就是那位被你保镖丢出去的季家二少?这么漂亮,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第2章 以前你不是只喊沉衍哥哥……
  席沉衍不置可否地“嗯”了声,视线落在季卿挺直的脊背上。
  对方清冷昳丽的脸在脑海里凝聚,又被平日里过于逾矩的行为轻而易举打散。
  身侧的人还在滔滔不绝,“听说他知道你喜欢国画,在商学院毕业后,转而投身美术行业,创办了一家画廊,你就无动于衷?”
  席沉衍没有立刻回答,他隐在阴影中,冷白的灯光打在前方,分割出一静一动的两个空间。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事不关己,疏离又平静。
  一旁的朋友连连看向席沉衍,不禁感叹,“季卿也是惨,喜欢的人是这副狗样子。又因为亲生母亲离世,和季家闹得离心,只有他母亲那边的张家还把他放在心上。”
  两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小,季卿收回放在二楼的注意力,不紧不慢地跟着季洪峰来到三楼。
  至于席沉衍,他记不清了,甚至于只有救人时胡乱一瞥。
  修真界千年的记忆,早就把现代短短十八年的记忆压缩在角落,只余下季家人若有似无的影子。
  不过,在他穿越到修真界的那两年,现代世界发生了什么?
  一睁眼就变成恋爱脑,显然是一件极其讨厌的事情。
  嗒——
  木门撞在门吸的声音令季卿回神。
  他抬头对上了季老爷子精明的双眼,视线相交,一触即分。
  季老爷子慢条斯理地继续用手中的毛笔勾勒线条,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跃然纸上。
  “听说你放弃了自家公司的经理职位,转而办了个画廊?”
  季洪峰闻言,想到儿子遗传他的狗屎一般的审美鉴赏能力,喉间一哽。
  恨铁不成钢道:“画画和鉴赏能力稀烂还办画廊?又是为了席沉衍?你不要脸面了吗?”
  二儿子小时候的鬼画符他还存在手机里呢。
  更别说他大学学得是工商管理。
  “ 不要脸了。”季卿掀起眼皮,在一旁的沙发坐下,语调漫不经心。
  “毕竟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我小了八个月,这件事足够不要脸。老不要脸总得生一个小不要脸出来。”
  空气变得安静,难言的沉默缓缓蔓延开来。
  季老爷子不为所动,季洪峰却是双唇紧抿。
  他对这个孩子含着愧疚。
  在他带回在外的私生子季沐思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几乎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但是儿子不给他弥补的机会。
  他侧头打量许久未见的儿子。
  季卿穿着一身简单栗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黑色的内搭,半高领松松垮垮地堆在脖颈处,显得有些柔软。
  然而对上那双寒意浸染的琥珀色眸子,却觉战栗感从脚底升腾。
  “你变了很多。”
  季洪峰心中酸涩,多年前活泼开朗的孩子如同受到巨力捶打的镜子,骤然碎裂分散,只余下若有似无的扭曲轮廓。
  “嗯。”季卿冷淡地应了一声。
  季老爷子扫了一眼两人,“我不管你们怎么安排,不能在外面丢季家的脸。既然选了美术行业就好好做事,我不想听到外面有人说我的孙子,是只会追着男人跑的蠢货。”
  季卿对最后一句话置若罔闻。
  男人只会影响他拔剑的速度。
  至于国画。
  因为徒弟喜欢山水,他曾经学了百年。
  任何一个技能练习百年,总能有一些成就。
  季卿瞥了一眼仍旧专心作画的季老爷子,语气随意,“这一笔,收势需要更轻些。”
  季老爷子一怔,手下的力道立刻重了,浓淡适宜的水墨画,被这一笔搞得一塌糊涂。
  他正想教训季卿,却发现不服管教的孙子已经没了踪影,转而瞪了一眼像根木头杵着的季洪峰。
  “你教得好儿子!”
  什么收势要轻,就是故意给他找不痛快。
  一会儿功夫还能变成国画大师不成?
  季卿把针锋相对的两人甩在脑后。
  到了二楼时,席沉衍和他的朋友已经不在,他继续往下走,远远听见季沐思和他拥护者的交谈声。
  季沐思抱怨道:“你怎么不拦着季卿,竟然让他给我扣纽扣!”
  这是季卿给他的羞辱。
  而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反击……
  拥护者有口难言。
  那时候他被季卿推了一下,转瞬间察觉到肩膀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为了对上季卿不落面子,他极力忍耐。
  难道他要告诉季沐思,‘我被你哥哥推了一下,感觉肩膀都要碎了。’
  这也太没脸了。
  季沐思可怜巴巴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季卿好看,也向着他!”
  “没,没有!”拥护者连忙解释。
  季沐思滚烫的眼泪好似落在他的心上,像是有成百上千只虫子啃食他的血肉。
  他着急地在季沐思周围绕圈,不经意间对上了,居高临下打量他的季卿。
  拥护者心脏停跳一瞬,骤然缩小的瞳孔只余下季卿冷淡的眉眼,源源不断涌来的清列雪松香气侵占鼻腔,好似星火燎原。
  烧得他呼吸一滞,脑子一片空白。
  好香——
  直到季沐思的哭声放大,拥护者猝然惊醒。
  失控的情绪转化成恼羞成怒的戾气,他高声道 :“蠢货,看什么看!”
  拥护者恶言恶语,却见季卿头也不回地离开,独留他在原地跳脚。
  又觉得心中空荡荡。
  为什么这么快离开,为什么不多看他一眼。
  人还是这个人,脸还是那张脸,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
  而被惦记的季卿已经来到半山别墅的车库。
  他坐在黑红相间的布加迪驾驶座,回忆推拥护者的那一下。
  没用灵力,但是力道不轻。
  这并不合理。
  季卿的视线穿过贴着防窥膜的车窗,落在面前灯火通明的别墅,思绪飘远。
  穿回现代后,千年修为付之一炬,除了过于凝练的魂魄让他耳聪目明,几乎和穿越前没什么区别。
  为什么力气会突然变大?
  手腕处传来的瘙痒感拉回了季卿的思绪。他拉开袖口,解开缠绕着的白色纱布,刚回现代见到的狰狞伤口已经变成浅淡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