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301节
  赵婉秋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急性腮腺炎导致的炎,影响了生育能力吧。”
  “啊对对对,结婚这几年一直怀不上,他去医院检查,医生就是这么说的,他的两个卵蛋里都没那啥了,怀不上了,都是我们害的啊,当初要是能多上点心,能带他去医院看看,也不至于……”
  赵大妈说着说着又哭起来了,“好好一个大男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谁知道底下却,却……前头那媳妇儿人家也算仁至义尽了,这么多年没往外说,没败坏他的名声,还一直鼓励他,说能治好的,到后来是小五不忍心再耽误她,主动提的离婚,他那几个舅子不知道,还以为是小五变心了,今天来闹,就是刚知道原来是小五的问题……”
  这种时候,他们怎么敢还手呢,浪费了人家女方这么多年青春,不找他赔钱都算好的,挨一顿打罢了。
  “当时离婚的时候,小五啥也没要,把这几年的存款全给了女方,反正房子也一直住的他们家的,自行车电视机这些也给了她,俩人也算好聚好散吧。”
  赵婉秋也是听得唉声叹气,惋惜不已,这场悲剧明明是可以避免的,要是小时候多注意一点,当父母的多上点心……可是,这种损伤很多都是小时候看不出来,要到成年婚后才知道,医学的事都是慢慢发现慢慢总结,痄腮有可能引发睾丸炎这也不是医生一开始就知道的。
  就连赵婉秋也是临退休前几年才听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医生说起,这年头的很多医生也许干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件事。
  赵小五肯定不是第一个“受害者”,也不是最后一个。
  “这就是运气不好吧,我们也认了,小五自己也接受了,就老赵头固执,总想着还要再给他找个伴儿,最好是带娃的二婚女同志,孩子小一点吧,养大了也有感情,以后照样能好孝顺他,就像,就像……”今越对舒老师一样。
  所有人都知道今越和舒老师的关系,也都把今越的孝顺看在眼里,背地里谁不说啊,同样是闺女,今越这不是亲生的比文韵那亲生的还孝顺。文韵几年回来一次,结婚也是马马虎虎随便办一下,虽然钱是每年都孝敬的,但人老了,能花得了几个钱?就图儿女在身边陪伴照应罢了。
  她给一万两万的,还真不如今越这在眼前照顾的,更别说今越给钱也大方,压根不比她给的少。
  因为有这个现成的“例子”在,老赵头现在是铆足了劲的干,哪怕六十多了,也要加班加点的挣钱给儿子找个带孩子的二婚女人。
  赵婉秋还在感慨,舒今越却清醒过来了,她知道小凌的睾丸为什么肿大了,应该也跟赵小五一样的情况!
  但凌家人的态度,她实在不喜欢,那天刚说了狠话不给治了,现在她又主动凑上去,没台阶啊。
  今越倒不是在意自己的面子,她只是担心,自己这样毫无技巧的凑上去,他们逆反心理更重,更不愿配合,到时候会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就在她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赵婉秋离得近,就去接了,三分钟后拉到今越屋外,“今越,醒了没?”
  “醒了妈。”
  “是住院部打来的,说是有个病人的情况比较棘手,让你去看一下。”
  “什么情况?”今越披上外衣出门,假装刚看见赵大妈,打了声招呼,“您先坐着玩会儿,我去医院一趟。”
  赵婉秋当着老姐妹的面不好说什么,跟着今越来到前院才小声说:“就是那天你去看过那个,睾丸肿大的十八岁高中生,市医院的金主任亲自负责转运过来的,肿胀一直消不下去,状况也不太好,就劝病人来试试中医。”
  舒今越一整个气笑了,金主任这老滑头,泥鳅都没他滑,这能治的时候吧,他把得死死的,生怕她插手,生怕她踩着他出头,现在治了这么多天,啥名堂没治出来还越来越严重的时候,他怕了,就把这烫手山芋往今越这里送。
  呵,真有他的!
  这次也是幸好,她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要是还跟前几天一样两眼摸瞎,那他把患者送来她医院,不就是要送她一口大黑锅吗?尤其是在患者家属一点也不信任她的基础上,这是恨不得给她送一堆医闹预备役来。
  舒今越被这老家伙气得不行,幸好车子是葛宏开的,到医院下车那一刻,今越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坐电梯直接上外科住院部,今越一出电梯就看见病房门口围了一圈人。
  “院长来了。”
  今越点点头,走过去,金主任那老家伙连忙迎上来,跟见了亲人似的,“舒院长终于来了,太好了,这孩子有救了,这关键时刻还得是看中医啊,你来我就先回去了,科里还有事,小凌我就放心的交给你了,等你好消息哦。”
  舒今越直接没忍住翻个白眼,你能不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的贱到想给他脸上来两俩大耳刮子的程度。
  病房里,凌家父母正围在床边,看心肝宝贝似的看着病床上的儿子,凌母的眼泪啪啪掉个不停,“医生,医生,你们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我们一定会尽力,你先让开,舒院长来了,让她看看。”
  凌父和凌母这次看今越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以前的高高在上,而是满满的祈求,“舒院长,对不住,那天是我们说话冲动了,金主任都跟我们说了,您是治疗疑难杂症的专家,您一定会有办法救我儿子的,对吗?”
  金主任为了把烫手山芋甩出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夸大吹嘘她的医术,现在把病人家属的期待值拉得越高,她要是治不好,他们就越失望,到时候满腔怒气还不得发泄到她身上来?
  呵,不过他失算的是,别的病舒今越不敢保证,但小凌她是真的有把握。
  那这可就不是“祸水东引”,而是送功劳来喽!
  第152章
  “金主任稍等片刻。”
  金主任脚步一顿, 心说舒今越这是又想把病人推回来?那可不成!他好不容易才劝服这一家子转来今越医院,要是又给他弄回去,那他不是白忙活了吗?
  “本来应该留下来和舒院长好好学习一下的, 但我科室还有事,实在是走不开,只能先走一步了。”
  “要走可以,咱们先把病人交接清楚, 您说对吗?”舒今越使个眼色,住院部的医生过来, 拿着病历本和各种资料跟他一项一项的核对, 一项一项的询问病人,要求只有一个, 三方在场, 做过哪些检查, 经过哪些治疗, 有什么效果,全都当着病人的面搞清楚。
  金主任松口气, 不是让他再接回去就好, 就好。
  “交接清楚之后, 还请金主任写个书面情况说明为什么转到我院, 再把该补的程序补一下, 这既是对病患负责, 也是对同行负责,对吗?”
  金主任理亏啊,他就是生怕舒今越拒绝,才会连招呼都没打一个,一声商量没有, 就直接先斩后奏的把病人转来了,要是脾气差点的,都懒得搭理他。
  现在今越只是在照章办事,以免将来出事扯不清楚,也不算故意拿程序卡他,今越还真不屑于。
  等把一切手续办妥,今越也没耽误,立马第一时间开始给小凌看病,舌脉还跟上次一样,症状也差不多,只是精神状态差了很多,测量体温发现比上次高了一点点,达到中度发热的程度。
  而今越也不废话,就问一句:“你在生病前三天至三周内,有没有接触过得了痄腮的人?”
  她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主要是小凌的年龄,已经不容易得痄腮了,这个病的易感年龄是3—15岁,而他明显已经成年了。但事实证明,不是成年人不会感染,只是少见,且一旦感染,比儿童要更严重。
  小凌精神状态很差,似乎是说不出话。
  凌母连忙替他回答:“我知道这是传染病,没有,我家那附近没有得这个病的,他同学也没有,都是大人了,怎么还可能得痄腮?这段时间他们班上就他一个人请假,班主任那天跟我说的。”
  凌父紧拧的眉毛自始至终没松开过,他将舒今越叫到一边,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艰难开口:“舒院长,我们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能保住他的命,睾丸要是实在不行,就把生病这个切掉吧,我们同意做手术,听说你们医院的外科手术水平也很高。”
  舒今越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些话又是金主任那老油条说的,他肯定曾经极力劝说他们做手术,没办法的时候一切了事,也是部分西医的万金油思路,就像一根香蕉坏了,把坏掉的部分切除就行了,但他又不敢妄下结论,外科那边尤其是张珍评估过,不建议做手术,他又把这主意打到今越这边来。
  家属的意愿也更偏向做手术。
  可惜,舒今越不上他的当!
  王曼丽的遭遇告诉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切,因为那不仅仅是患者身体的一部分,还关乎到他接下来很多年的心理健康和人格尊严完整。
  当然,更重要的是,从赵小五的经历来说——“你儿子的情况,光切一边可能还不行,另一侧睾丸应该也已经受损。”
  凌父一脸震惊,总,总不能两个都切掉吧,那跟挥刀自宫还有啥区别,他们家是三代单传,他才十八岁,没留下一男半女。
  “那不行,不能两边都切,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舒今越心说没猜错。果然,凌父所谓的“能接受”,其实也不能当真,他心里其实还是不能接受儿子少点什么的。几次接触下来,舒今越也算是知道他们两口子的品性了,就是那种临床医生最怕的病人家属,正经医生劝说半天,举例子摆事实讲道理,好话歹话说尽油盐不进,结果金主任那样的老油条恐吓几句立马乖成狗,说东不敢往西。
  “我可以给他治,不需要做手术。”
  喋喋不休的凌父立马像被踩了一脚急刹车,“你说什么?”
  不待今越重复,他忽然激动得抖了抖手,“要,要是真的可以,可以救回我儿子的命,我能,能给你们医院捐助三千块钱,我可以!”
  说实话,现在的舒今越还真不在意三千块钱,但相对于现在的物价来说,三千块已经不少了,按照最近三个月的人均医疗费用来算,已经够至少十个人治好病了,发病不至于,但普通的常见病多发病足够了。
  这笔钱,今越不需要,但却能帮很多困难群众解决大问题。“好。”
  今越懒得再搭理他,直接走回病床前,看着小凌说:“你的病我能治,但你要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感染的痄腮。”
  她已经不问他有没有感染过,而是直接肯定他就是感染了。
  小凌的神情僵了一下,但想到那个木瓜一样大的东西挂在下面,想到来的路上金主任说的,情况不太好,可能需要做手术切除,他咬咬牙,挤出几个字:“被同学的弟弟传染的。”
  “哪个同学?你啥时候去同学家的?”
  “你去同学家怎么没跟我们说?”
  “你这什么狗屁同学,你快说出来叫什么名字,我要去找你们班主任,让他赔钱,我儿子这罪不能白受。”
  ……
  小凌刚鼓起的勇气,又在他们的咄咄逼人之下,不敢说话了。
  舒今越之所以要问,并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她一直觉得小凌的肿得很匪夷所思,即使是有腮腺炎病毒的影响,但肿这么大爷也很奇怪了,除非就是他感染腮腺病毒之后,又有过一些“过度使用”睾丸的情况。就像一台机器,长时间高强度使用之下,很容易大声短路耗损甚至直接报废。
  上次他和他的家属都一再否认性生活史,无论刘进步还是金主任都没问出来,今越也就不打算往这方面想了。
  但现在,从小凌的闪躲来看,她应该没猜错。
  这孩子,可不是表明看起来的“乖乖男”,成绩优异是事实,能冲刺全国重点大学也是事实,但在父母师长看不见的地方,可能又是另一副面孔了。
  不过,那不是今越该管的事,她只管看病,问这几句也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而已。只要知道自己猜对了,那用药也很简单,解毒泻火,活血散瘀即可。
  今越脑海里已经有了相应的处方,配合他的身体情况稍微做点调整就行。
  舒今越回办公室开方子,让安娜送去住院部,住院部自有专门负责来往药房抓药煎药的人,今越只是靠在座椅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养孩子可太难了啊,不是吃饱穿暖这么简单,正确的教育和正面的引导,比挣钱还难。凌父凌母的性格,让她想起以前治过的一个病例——李向东的弟弟,李向阳。
  在暴躁易怒的李屠户的压制下,李向阳逐渐长成一个懦弱、胆小又敏感的男孩子,但他至少只是自己憋着,没有出去“乱搞”,小凌就不一样了,他太聪明了,能读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他知道怎么跟父母打游击战,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胡作非为”。
  就他那个肿势,这么长时间消不下去,舒今越怀疑他是真的在乱搞,而且还可能不止一人,他那天承认的用风油精,舒今越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不是为了消肿,而是追求刺激。
  毕竟这年头物资有限,不像后世,往上随便有个账号就能网购各种助兴用品,什么冰爽的热辣的润滑的带香薰的,选择很多,也更容易获得。
  今越记得,当时问到风油精的事,那个男孩那受惊小鹿一样的眼神,连她都被骗了。
  “这个患者,不仅是个狠人,还玩得花。”她感慨一句,忽然听见背后一声嗤笑,“葛宏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发现?”
  “这个小伙子,确实玩得花,没记错的话,我应该见过他,在城南一个歌舞厅附近,他和好几个小青年在一起,有男有女,他抽烟也挺凶的。”
  凌家住在城北,他去城南鬼混,凌家父母也看不见,不过,“抽烟的话,他口腔内也没有烟味。”
  “这不正好说明他小心谨慎,表里不一吗?”葛宏笑了笑,“我记性比较好,要是别人就那么见过一两次,可能也记不住。”
  她那时候还没来舒今越身边上班,在那边做别的事,一句话没讲过的小伙子,她居然到现在还能记得,舒今越感慨:“你这那是记性好,是异于常人,天赋异禀啊。”
  她自诩也算记性好的,还是重生给的金手指呢,可跟葛宏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不过,这一家子也挺有意思的,强势的父母,压抑的环境,表面乖巧实则玩得花的儿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彼此撕破脸。”
  今越也很期待,但孩子要高考了,都没两个月了,她不想做这个戳破真相的恶人,所以刚才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点到即止。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今越看着自家两个小屁孩,心里也有点对未来的不确定感,他们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也有把她气得要死,恨不得塞回肚子里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在叛逆期不跟她好好讲话,是不是也会表里不一,两副面孔?
  但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们开心,健康,其它的都不重要。
  她要的是孩子,不是两个听话的人形玩偶。
  小凌终究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对药物也敏感,两副药下去,到第四天早上,今越去查房的时候,肿大的睾丸已经消下去一半多,最长径只剩六公分左右了。
  而也就是消下去之后,今越才发现,那上面还有好些抓痕,不知道是他自己抓挠的,还是……玩得花。
  反正,每一次做检查的时候,凌父都在旁边,他自己是个成年人,大概是能猜到一些的,今越是一句嘴不多,只管埋头库库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