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的妹妹回来了 第27节
  “你在防疫站工作,那咱俩是同行啊!”覃海洋的话题立马多起来,一会儿问今越工作上的事,一会儿说他学校的事,一会儿又聊以前上班的事。
  他是七零年第一届工农兵大学生,高中毕业之后先是在市公安局工作了两年,后来才经推荐来上学的。
  今越好奇,“你在公安局做什么工作?”
  “最开始是跟着我爸做法医,但专业性太强了。”
  “法医诶,你真厉害。”今越也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也喜欢看剧,尤其是刑侦剧,里面总有一个非常厉害的屡破奇案的法医。
  “我……我那时候专业知识欠缺,就打打下手,重要工作都不会交给我。”覃海洋挠挠头,“不过正是那两年工作经历让我下定决心学医。”
  “那你怎么不学法医学?”而是学了妇产科。
  覃海洋原本发光的脸庞瞬间暗淡下来,“后来我姐因为难产去世了,我就……”
  今越懂了,“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很多医学大家学医都是因为身边亲人的去世,激发了他们对医学的热爱与兴趣,这类人的钻研精神十分了不起,而他一个男同志居然为此选择妇产科学,这更加让人佩服。
  今越为之前对他的敷衍感到愧疚,“你真的很优秀,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的。”
  “谢谢舒今越同志的鼓励,我一定会努力的。”
  请吃饭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你别跟我客气,就在你们学校食堂,可以吗?”
  外面国营食堂她请不起,心想学校里的,肯定会便宜一些吧。
  “可以。”覃海洋脸又红了,他才接触过一次就知道舒今越不一样,她好像比很多女同志都大胆和勇敢,说话爽快干脆,别看年纪小,却很有想法,临床经验也丰富,是他学习的榜样。
  “我们食堂的阳春面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俩人过去卖面的窗口,一人要了一碗,今越人小胃口却不小,要了三两,给覃海洋要了半斤。
  “说好我请,肯定要让你吃饱。”
  别说,医学院食堂的面真的很劲道,又清爽,连汤都是鲜的,搭配着粮票一起 ,价格也便宜,今越觉得以后自己要是想吃了还可以混进来,比外头饭店便宜很多。
  可能是卖给学生的,不仅价格实惠,份量也很足。
  唉,又是羡慕大学生能吃食堂的一天!
  俩人边吃边聊,主要是今越问他以前工作的趣事,现在治安良好,虽然是市局,可一年也遇不到几次涉及命案的刑事案件,需要法医解剖的更少,不像刑侦剧里隔三差五就是一起分尸案无头尸案啥的。
  覃海洋也乐于分享,俩人不知不觉就聊了两个多小时,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怪我没注意时间,耽误你学习了。”
  “没事,反正我们快实习了,晚上也没课。”覃海洋推上自行车,“天都黑了,到你们柳叶胡同的公共汽车应该是没有了,我送你回去吧。”
  今越一想,自己要是去倒车也能倒到家,但毕竟时间晚了,不确定会不会错过末班车,还是安全第一。“好。”
  难得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今越谈兴异常高,一路都在问法医的事,回到柳叶胡同的时候还觉得意犹未尽。
  “谢谢你,覃海洋同志。”
  “该我谢你才对,你请我吃面呢。”
  想起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客气来客气去的,俩人都笑起来,“你快进去吧,我回学校很快。”
  “行,那你注意安全,以后有空欢迎来找我玩。”
  “好,你哪天需要再借书,直接去找我就行。”还没分别,他就期待起来,舒今越的书看完还要还,到时候肯定会找他,要是再继续借……嗯,他们还有很多见面机会,真好。
  今越挎紧书包,往里走了一段,走到一棵大石榴树下,忽然看见一道黑影走出来,差点吓一跳。
  “回来了?”
  徐端的脸隐在暗处,她看不清,从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刚回来,你怎么在这里?”今越一下子又开心起来,虽然春霞姐的病情她依然没找到突破口,但看见好说话的他,心情就是会好。
  “刚是你朋友?”
  显然,他不仅看见人,还看见他们站在胡同口说了很久的话,以他的耳力,甚至连内容也听得一清二楚。
  “嗯,刚认识的,他是个很优秀很有趣的人。”
  徐端不太赞成,有点担心小孩子识人不清的样子,“刚认识别把话说太满,还是要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人家还把我送回来了呢。”今越打个哈欠,“要不要去我家坐会儿?”
  “我有事先走了,东西你收好。”他递过来一个棉布口袋,特别沉。
  今越只来得及说声谢谢,他就走了,走了两步又回头,温声道:“以后注意安全,别玩这么晚了,也别随意翘班。”
  今越此时只觉得他唠叨,可回到家一想,他知道自己翘班了,意思是他在自己下班之前就来到这边,还去单位找过她,然后一直等到现在?
  家里人知道她现在胆子大还有主见,没回家吃晚饭也没说什么,孩子大了嘛,总有自己的交际,舒老师和赵婉秋都很开明,不管那么多。
  今越成功回到自己屋里,舒文韵买来两块小碎花布,把上下床都挂上了床帘,这样彼此都有隐私空间,真好。
  她把外套脱掉,换上在床上穿的衣服,爬到上铺,这才将口袋打开,随着“哗啦啦”一声——
  床上立马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巧克力!还有一双带点点粗跟的小皮鞋!
  舒今越嘴角翘起来,“真把我当小孩啊,谁会这么爱吃巧克力。”
  这一晚,她又躲在被窝里吃了两块巧克力,告诉自己就吃两块,两块不会坏牙齿。皮鞋则是试了好几次,怎么试怎么合脚,比她自己买的鞋子还合脚,关键是还非常漂亮,简洁大方,她已经可以预料到大院里的女孩们看见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另一边的金鱼胡同,徐端进屋,张珍正在摆饭,“回来了?”
  “大嫂。”他打声招呼,帮着去厨房端菜。
  “小叔回来了,尝尝我爸做的红烧带鱼。”这顿饭居然是徐思齐和徐平一起做的,他们家张珍女士一直是科室里的业务骨干,没时间进厨房,所以养成了男人做饭的传统。
  “今天下午我去单位找小叔,他们说你有事先走了,什么事去这么久?”
  徐思齐只是随口一问,可徐端的脸色却有点不大自然,但他历来喜怒不形于色,也没人能看出来。
  “是遇到什么难办的事吗?”徐平把菜铲进盘子里,心里嘀咕,自从转业后,弟弟很少这么晚回来,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耽误了。
  “没事,就是……算了,没什么。”徐端坐在桌前,神色平静,一个小孩子而已。
  徐平和妻子对视一眼,这弟弟虽说是弟弟,但却跟他们的儿子差不多,也算他们一手带大的。
  饭桌上夫妻俩也没追问,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徐平有点忧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
  张珍一边拆头发,一边揉腰,“我看不是难事,怕是有心事。”
  “他能有什么心事,他的能力应付工作绰绰有余。”徐平接手帮她按腰,妻子是医院的副院长,但却是要上临床的,她擅长的外科手术,一台手术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有时候遇到病情复杂的,站八九个小时也有。
  站久了,最难受的就是腰。
  “二十六,马上二十七了,你在他这个年纪思齐都能打酱油了。”
  徐平忽然一愣,“你是说他处对象了?”
  张珍摇头,“说不准,咱们再观察观察,要是合适,就让他带回家看看,父母不在了,咱们要多操操心。”
  接下来两天,舒今越上班都心不在焉,一直在想冯春霞的病情,好在她的病不是什么危急重症,缓几天也没什么,只是她难受着,今越心里也过意不去,
  她是因为信任自己,才留在冯家,等着她的消息。
  这两天,她丈夫来接了两次,她都没回去,李大妈那张破嘴说小两口闹矛盾了,都怪她肚子不争气啥啥的,气得冯大妈跟她吵了两架。
  后来小冯嫂下班回来听说,也跟她吵了一架。
  结果前脚小冯嫂刚跟她吵完架,后脚自家儿媳妇就跟小冯嫂好得穿一条裤子,手挽手上厕所去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李大妈气得在家摔东西,小李哥看见又跟她说了一通道理,说不通最后又吵起来。
  好嘛,对大院的邻居们来说,一天之内看了三场大战,大反派还都是李大妈,关键是每一场她都是战败的一方,这热闹大院里的狗都爱看啊!
  这不,今越刚进门,赵婉秋就跟赵大妈议论这事,直骂李大妈活该,再这么折腾下去不止人嫌狗厌,连亲儿子也要被她越推越远了。
  “她可不懂这道理,在她心目中,只要生了儿子,儿子就一辈子得拴她裤腰带上。”
  “我看小李跟他那几个姐姐不一样,不会指哪打哪。”
  说起李家那几个扶弟魔闺女,又不得不提一下李大妈的“战绩”,她曾经凭一己之力把其中两个闺女的婚姻给拆散了,就因为人家女婿是不愿意无条件帮扶小舅子的正常人。
  这俩闺女离婚后没去处,她也没让她们在家吃太长时间的粮食,转手就介绍给两个远近闻名的老光棍,要了两大笔彩礼。
  “看着吧,总这么缺德,总有报应到自己身上的一天。”赵大妈留下一句,施施然回家做饭去了。
  今越听了一肚子的八卦,有点遗憾,上辈子舒老师去看她的时候怎么没给好好的说说,这李大妈的结局啊,她真想知道她会不会遭报应。
  “快别听了,来把土豆皮削了,我去上个厕所。”赵婉秋擦擦手往厕所跑。
  今越奇怪,“妈你最近咋啦,是不是拉肚子?”
  “可别提了,自打春霞回来那天开始就拉肚子,都怪你爸,头天剩下的腌黄瓜,他愣是舍不得扔,我跟他一起吃,他倒没事,我这都拉好几天了。”
  “要不我给你开点药吧,总这么拉不是办法。”
  “花那钱干啥,又不是拉得多厉害,一天也就三次,正好清清肠胃,这是好事。”
  今越知道她有多固执,还医务工作者呢,过期一年的药她还吃得嘎嘣香。
  “咱们这大院里要说跑厕所最勤的就我跟春霞,我都在厕所里遇到她好几次了,但她比我快……诶对了,上次你们怎么都说她尿多,这几次我遇到的时候,她上厕所很快,几滴就完事了,不像我要蹲几分钟。”
  今越“啊”一声,“妈你说啥,再说一遍。”
  “我说你们怎么说人家尿多,她根本就不多,只解几滴就没了,倒是跑厕所跑得勤……”
  对啊!
  今越忽然灵光一闪,老百姓,尤其是石兰省这边的人,土话说“尿多”不一定是真的是单次尿量多,还有可能是次数多,反正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生病,无论是单次尿量多还是次数多,影响都不大,也就没人专门强调。
  但赵婉秋是护士,观测尿量是基本工作,什么样的尿算多,她是清楚的。
  “就那淅淅沥沥一点点,要不是看起来不费劲,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尿路感染。”
  她在临床上接触过的病人多了去了,懂的也不少。
  如果尿少的话,跟洪脉是符合的!
  今越茅塞顿开,终于知道为什么哪里不对劲了,冯春霞的脉象没错,错的是她对症状的描述!而这种描述,从一开始就误导了给她看病的医生……不对,或许一开始没误导,她确实是尿量多的,只是后来慢慢少了。
  果然,十分钟后,冯春霞证实,她是第二种情况。
  “一开始是每次都能尿很多,后来慢慢少了,我也没放心上。”主要是人不肿,体内没有形成尿潴留,她又一心扑在新生儿和婆婆的拿捏上,就没注意这茬。
  除了尿,人体水分还通过汗液、呕吐等方式排出,但春霞都没怎么出汗,更没吐过。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都讲究个基本的能量守恒,你喝水量那么大,摄入量是不变的,但排出量却明显减少,同时又没形成水肿,这意味着你体内对水分的消耗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