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很重要啊!”
  俩人的话题几乎是鸡同鸭讲,看似在同一条线上,其实含义完全不一样。
  池见青问的是人,虞琅说的是物。
  醋坛子被虞琅连踢带踹又是旋风拳的一顿暴打。
  池见青则两只手使了劲,像拧毛巾一样,向着相反的方向奋力一攥。
  虞琅那兴冲冲往外奔的身体登时像被抽了筋似的软下来,从喉咙里惊出一线拉长的警笛声,喉咙上的青筋高高凸起,整个人都跟烧鸭子似的红透。
  “好痛,好痛好痛。”
  虞琅半蹲在池见青的腿边,他的右手高高举起,依旧困在池见青这座巨大绞肉机里。
  “哈啊……哈啊……”
  冷汗贴着脸颊直往下流,喘气的声音几乎盖过路边的汽车轰鸣。
  “你放开我!”
  虞琅拿着左手,抡圆了一拳打上去。
  不痛不痒。
  “放开啊!要是被别人捡走了怎么办!”
  见池见青没动静,虞琅张嘴就咬。
  隔着池见青的裤腿,一口咬在人小腿肚上。
  池见青这才有了些微反应,他跪在地上,同虞琅平起平坐的平视。
  他拧住虞琅的手,似威胁,似压迫。
  “我可以给你买新的。”
  声音里埋着隐隐难以捕捉的委屈撒娇。
  “他给你的,我都可以给。”
  “真的?真的给我买?”
  “真的。”
  虞琅的表情大雨转晴。
  “给我买一模一样的?”
  池见青点头,但又摇头。
  虞琅的表情晴转多云。
  “买更好的。”
  虞琅的天空彻底出太阳。
  他哎哟了一声后连忙站起来,舌头舔过嘴角,笑嘻嘻。
  “哎呀,你看这事闹的,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虞琅假模假样的揉了揉池见青的脸,轻声哄他:“你痛不痛哟?”
  池见青看虞琅的神情又陷入了一种信徒面见神明的木讷痴态,带着些笨拙的无措。
  “不痛。”池见青如实回答,他没有痛感。
  “不痛那不摸了。”虞琅抽了手揣兜里。
  “…………?”
  虞琅转头垮回自己的摩托车上,拍了拍摩托车后座,示意池见青上来。
  头盔依旧戴在池见青的头上,因为虞琅嫌弃头盔脏了。
  摩托车的后座是车身的最高点,池见青的体格又大又壮还沉。
  虞琅就感觉自己的屁股瓣在遭受一些绯色的侵犯,怎么能挤得这么严丝合缝,几乎都快成负距离了。
  看在满钻宝石项链的面子上,虞琅心平气和地劝自己算了。
  也是看在满钻宝石项链的面子上,虞琅莫名其妙的住进了池见青的家里。
  因为这玩意是手工定制送货上门,虞琅的家没门,所以只能往池见青家里住。
  虞琅睡主卧,池见青去了客卧。
  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
  枕边倒着个满身是血的苍白人形物体,斑驳的红色线状条纹向四周扩散。
  被褥似乎有了心脏,血液通过冠状叶脉流向全身。
  手机打开的抖音界面刚好在播报突发的本地新闻。
  “某周姓富商于今早六点发现死于家中,死状极其惨烈,凶手仍在调查中,望知情市民踊跃提供线索。”
  虞琅瞧着满身是血的不明物体,小心翼翼地凑近。
  他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不明物体哼出一声转着弯,跟车轮擦在柏油路上急刹似的粗糙撒娇:
  “好痛。”
  第14章
  “我糙!活的!”
  虞琅拔腿就跑。
  一只手如章鱼的吸盘飞快地缠在虞琅的手腕上。
  下一秒,虞琅就跟被圈进旋涡里的小鱼苗似的,一阵天旋地转后,被强迫地沉浸旋涡最中心。
  他被池见青强行抓住,用着无法抗拒的力道,死死地箍在怀里。
  池见青就像个守护自己玩具的小朋友,固执又犟种,死死抱住,恨不得手臂架在虞琅脖子上把人勒断。
  “痛,你摸摸。”
  池见青又一次强调,语气似冷冰冰的命令。
  只有池见青知道,他又在进行蹩脚的撒娇。
  这份撒娇,除了他自己,没人能感受出。
  虞琅张嘴就骂:
  “摸?我摸你全家!”
  扑腾一下,没掀起半片水花。
  虞琅四肢都被困住,只剩个脖子还能动,埋头对准面前的手臂咬下一口。
  椭圆形的咬痕先是完全的泛白,又极速发红,红得好似皮肤下的鲜血马上要从被咬成薄薄一片的表皮下喷出来。
  “放开我!”
  “我让你放开我!”
  “你耳朵聋吗?!”
  虞琅拼尽全力抵抗,无法撼动池见青半分。
  巨大的无助感从心脏喷发至全身。
  不光是无助,还有惊慌,恐惧以及失去自由的束缚窒息。
  他动不了池见青半根手指,可池见青的半根手指就能把他脖子拧断。
  只见,池见青把拳头送到虞琅的脸前。
  沙包大的拳头,要比虞琅的脸还大。
  虞琅吓得锁紧脖子,眼睛紧闭。
  “不咬了!”
  “睁开。”
  池见青命令他。
  虞琅听话地睁开,不等池见青说话,他先讨好地舔了舔面前的拳头。
  他讨好地哼哼:
  “我真不咬了,跟你闹着玩呢。”
  分叉的蛇舌耷拉在拳头上,湿黏的口水贴着指缝下渗。
  蛇舌的两边抖了抖,把湿漉漉舔开一圈。
  池见青把掌心打开,虞琅心心念念的满钻宝石项链正耀眼夺目的,于虞琅的瞳孔中闪烁着冷冰冰的绚烂光彩。
  虞琅闭上眼睛,眼珠子贴着眼眶迅速转了一圈,跟汽车雨刮器似的快速扫一遍。
  负面情绪被直挺挺地拨到眼球后边去,只剩见钱眼开的眼前一亮。
  虞琅啧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舌头收回嘴巴里,用脸把池见青手背的口水擦干净。
  “你早说嘛。”
  虞琅的手刚往前,池见青立马把掌心合拢。
  “很痛。”
  池见青又一次强调。
  虞琅的舌头扫过上牙膛,眼睛轻蔑地往旁一斜,心里骂了句“麻烦”后,又自然地正过来。
  两只手叠放贴在池见青的脑门上,打着圈搓了两下。
  “痛?那我摸摸你。”
  用他自己都想呕的语气,夹着嗓子哼哼:
  “摸摸就不痛了哦。”
  项链终于来到虞琅的脖子上。
  池见青的手上有血,为虞琅戴项链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画了一圈鲜红的血迹,绕着虞琅的脖子。
  但血迹又实在不像血,在红宝石下点缀着星斑。
  像是结了一颗饱满多汁的石榴,猩红的流光暗藏于宝石切面内的每一块隐秘切面里。
  贴着血管下坠的血珠,成了一颗颗连接成串的石榴籽。
  一颗、两颗……六颗。
  大概是珀耳塞福涅吃下的那六颗冥界石榴籽。
  虞琅的悬浮着的虚荣心终于落了地,他的手按在身边摸索手机,想着先拍百八十张照片发到网上,去看那些网民为他的美丽而欢呼。
  虞琅不是会停驻在镜子前长久欣赏自己的水仙花,他更喜欢别人的仰慕崇拜。
  可当他一扭头,那一瞬间,他看见池见青那仿若供奉神明的注视。
  那双眼睛是冥界之河,平静的汪洋下暗流涌动,漩涡于镜下狂怒的躁动。
  再加上池见青的痴迷。
  虞琅彻底成了沉浸在水池中的水仙花,他亦痴迷于池见青眼中的自己。
  再往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水面平静。
  纳西索斯完全浸在水中,不知不觉被死水团团包围。
  虞琅的手落在池见青的掌中,身体所有的支撑仅在这一支点上,向前向上靠近倾斜的身体随时会失衡。
  但虞琅就跟被魇住似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靠近池见青,他竭力想把眼中的那朵水仙花摘下。
  “真漂亮……”
  虞琅夸他自己。
  一个吻几乎是在虞琅的自恋中轻轻碰上。
  这个吻来得万分绵长,却没有半分暧昧可言。
  只有虞琅沉浸在自己美色之中的失神,他迷恋的是池见青眼中的自己,而非池见青这人。
  他知道池见青对自己有滤镜,但从来没想过,这滤镜竟然如此的深。
  池见青在这里只起到充当一面镜子的作用。
  人和镜子是不会有任何爱恋的。
  但人对镜中人是会有的。
  再不管管,虞琅几乎要爬进池见青的眼睛里,然后向镜中人献上脖子上的宝石。
  手机铃声突兀的炸响。
  “……!”
  虞琅那一瞬间,被面前极度接近的池见青的面孔吓得浑身剧烈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