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了下,这简直、简直要命!
  比谈判桌上难缠的对手更要命!
  他唇线紧绷,再次看向谢存秋,难得有些无措,“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应付小孩子,也没抱过,别再弄疼他把人惹哭了。”
  谢存秋却很坦然,笃定道:“你抱我的时候就不会把我弄疼,抱抱他吧,小心点就好,没事的,再看看他的眼神,你忍心拒绝?哥哥你好狠的心呐!”
  傅柏宁的嘴角轻轻抽动了下。
  抱谢存秋跟抱小孩子能一样么!他就没抱过这么脆弱的小不点,仿佛力气稍微大了就能惹来一连串的哭嚎。
  他微叹了口气,鉴于三人已经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人来人往的……
  他定了定神,刻苦思索了下小孩子应该怎么抱,凭借着寥寥的记忆片段,他僵硬着手把小孩儿抱了起来,让对方坐在他的臂弯里。
  接着,不等他反应,小朋友藕节一样软嫩的手臂就抱住了他的脖子,piaji一口亲在了他的脸颊上,发出了好响亮好响亮的一声。
  小孩子笑得眉眼弯弯似月牙,童声清亮也软糯绵软,道:“谢谢大哥哥~”
  傅柏宁眼神复杂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沉默不语。
  谢存秋瞧着这一连串的动作,没忍住笑出了声,稀奇,真的是太稀奇了,他头一次见傅柏宁这样子手足无措。
  嗯——还有之前看见他掉眼泪的时候。
  不过性质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他给看过来的小朋友递了个“干得好”的眼神,随后拍了拍傅柏宁的背,“走吧,大哥哥~”
  傅柏宁觉得自己现在不太好,真的。
  他怀里这就是个扔不得的烫手山芋,偏偏身边还跟着一个嘴上不饶人的谢啾啾,一会儿给他投喂一口泡芙,一会儿给他怀里的小朋友递一块儿曲奇……
  谢存秋的手臂挨着他的手臂,两人慢悠悠晃着,就好像、就好像他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家三口。
  这感觉太陌生了。
  可也很奇妙。
  等把小孩子抱到保卫科,他的手臂都快僵了,交待完情况,他们俩又陪小朋友聊了会儿,在联系上孩子父母后就先一步离开了。
  两人并肩返回,谢存秋的眼里掬着一汪清润的笑意,道:“刚才看你抱着那个小朋友,虽然很生疏,但感觉还不错,你要是当父亲,我想会是很好的父亲。”
  傅柏宁缓了口气,无奈又带着些涩意,“这方面你还是别对我有什么信心为好,再者,你是觉得我能生,还是你天赋异禀?”
  对方又不接受领养或者其他方式。
  谢存秋勾起嘴角,巧了不是,他还真是天赋异禀,能揣崽的男人少之又少。
  谢存秋没回答,傅柏宁只当对方是默认了自己的话,多少有点感慨道:“不过,你和那孩子很亲近,存秋,你刚才说的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你如果做了父亲,会是很好的父亲。”
  对小朋友的喜欢是真切的。
  被爱意浇灌长大的孩子,骨子里就会爱人,他不正是被这份真挚的爱意打动的吗,亲情、友情、爱情,分明不同,在某些程度上却也有共通之处。
  想到这些,他的语调低了不少,“只是可惜了,跟我在一起……”
  “不可惜,不遗憾。”
  谢存秋快速打断了傅柏宁的话,用力握住对方的手,接着道:“退一步讲,就算没有孩子,我也不后悔选择你,你是‘1’,孩子是‘0’,没有你,再多的零都没有意义。
  “孩子只应该基于双亲的‘爱’而诞生,如果不是,不要也罢。”
  傅柏宁看着身边人,对方的笃定让他心湖里那些飘摇的朦胧水气尽数散开了。
  他舒展了眉眼,道:“好,我知道了。”
  “嗯,但是……”谢存秋眨了下眼睛,颇有些意味悠长道,“不管你自己怎么想,我还是坚持我的看法。”
  不可能的事情,傅柏宁也不想争辩,左右对方眼里那抹灵动俏皮的神色很是可爱,他附和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刚才不还说腰酸?我给你揉揉?”
  谢存秋听出了傅柏宁前半句话的敷衍,没再强调,到时候就知道了。
  他轻轻哼笑了声,“没有没有,刚才是我瞎胡说的……活动应该快结束了,回去吧,等忙完了一起吃饭?”
  傅柏宁应了声,思绪有些跑偏。
  谢存秋眼神躲闪、岔开话题,有点奇怪,对方今天对那个小朋友的亲近,还有坚持让自己抱抱的举动,都透着他看不明白的异样。
  难不成隐瞒他的事情跟孩子有关?
  不会吧。
  他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别瞎想了,还不如想想正式表白!这才是靠谱的。
  这次活动结束后收获了相当好的反馈,相当于是又做了一次推广,有这个app打头阵,后面再推新的ai产品会更顺畅些。
  而辞退吴越这件事是潘钰安排去办的,该给的给到位,他不会留把柄给对方,这就可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魏氏在二月底会召开一年一次的股东大会,作为目前最大的股东,他自然会出席,魏梓豪的工作汇报他很想听一听,结束后还能跟谢存秋分享些乐子。
  事实上不出所料。
  董事长的职位他不感兴趣,也就没提重新选,还由一位老前辈出任,他坐在对方的右手边,饶有兴味地听着魏梓豪的陈述。
  魏总的眼神扫过他的时候相当精彩,不服不甘、不情不愿,但能怎么着呢,惹了他,这都是对方的福报。
  他好脾气,但不是对谁都好脾气。
  该看的热闹都看了,会议结束后,他懒得跟魏梓豪多说一句,和其他股东一起离开了会议室。
  大家边走边聊,其中一位约莫四十岁的股东接了个妻子的电话,从对话内容知道今天是人家生日,要老公早些回去。
  腻腻歪歪,仿佛初恋叠加热恋期的小情侣。
  那位股东挂断电话后,收获了大家善意的调笑和祝贺,傅柏宁身边的另一位股东凑过来跟他八卦,说这对夫妻堪称圈子里的模范,结婚多年,孩子都俩了,却恩爱如初,甚至比早些年更亲热。
  对此他倒是有耳闻,但耳闻千遍不如亲眼得见一面,对方接电话时的神情语气都是满满的高兴和幸福,那些微表情伪装不出来。
  他应和着,突然想起了薛明扬之前说过的话。
  好友说他跟谢存秋说话,甚至只是提起对方,就跟面对其他人不一样,其中的亲昵很明显,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十分在意,也十分开怀。
  对此他无可否认。
  就是有这么一个人,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轻易能够牵动他的心神,让人无法忽视分毫。
  他正沉浸在这些思绪里,到一楼时,意外地瞧见了匆匆而来的贾书宁,神色不无慌张与担忧。
  他多少知道其中原委,今天这场股东会议对魏梓豪而言并不轻松,甚至在人家看来是相当屈辱的,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的存在,贾书宁作为爱人,会想要安慰是人之常情。
  听着身边人感慨的一句孽缘,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晦涩不清的暗光。
  确实是孽缘。
  这对彼此之间是喜欢,但却没那么喜欢,魏梓豪脚踩多条船,贾书宁的喜欢里多了攀附的意味,爱不纯粹,恨不彻底,便只能相互纠缠着伤人伤己。
  可对这两人而言,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别人私底下如何看又重要么?说不定人家乐在其中。
  两相对比,更让人唏嘘。
  只能说一份好的感情是上天的馈赠,不能因为以前没有遇见而否认其存在。
  一千对爱侣,一千种况味,其中冷暖甜咸,外人只是看个热闹,还是要身处这段感情之中的人才有资格评价一二。
  对他而言,他想要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爱人呢?
  回程路上,他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方向盘,有些心不在焉。
  车窗外是冰冷机械的车流,梧桐和银杏尚未抽芽,倒是玉兰已经冒出了毛绒绒的壳子,冬末初春,唯有梅花缀在枝头,孤单得很。
  是了,孤单。
  自从接受自己跟父母的疏离之后,他很少再产生过孤独这样的情绪,即便是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除了工作,生活一样丰富且充实,可现在,就在眼下,他却突然感觉到了孤单,甚至是有些冷寂的。
  尤其是在看到车前的钢琴小提琴组合摆件,想到车载储物箱里不间断的各种小零嘴、后座某人专用的毯子之后,这份孤独就变得越发不可忍受了。
  稀疏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空荡荡的副驾驶上,没什么温度,却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接着便是豁然开朗的清明。
  这些孤独一直都存在,是他刻意忽略了,下意识在忍耐着,以为得不到所以才告诉自己不需要、不想要,而谢存秋的出现让这份孤独更加具象化,更加不可忍耐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