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凌燕南皱着眉,觉得这事有哪儿不太对劲。
  嘉宁一向做事细致,既然想来送他们,必定早就已经打听安排好了,怎么会突然晚了?
  又偏偏在这时候,颜文晟丢了。
  就像……刻意给自己制造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一样。
  陆景和听了他的阴谋论,深深叹了口气,叹服于二皇子殿下神奇的脑回路:“那么,她干脆准时来,陪在咱们身边,让咱们时时刻刻能看到,嫌疑岂不是更小吗?”
  “……”
  凌燕南沉默了。
  好像是这样哦。
  二皇子殿下幼稚的阴谋论被打回,尴尬的沉默持续了一路。
  坐在侯府里吃了一盏茶,焦躁像野火一样蔓延。
  陆景和的脑子都有点儿不清醒了。
  所以当有个小厮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的时候,所有眼睛都盯住了他。
  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道:“诸、诸位贵客,老太君有请。”
  第64章 众人都是一……
  众人都是一滞。
  过热的大脑像是被突然泼了一盆冷水, 滋滋冒烟。
  对啊,他们现在是在侯府,老太君既是主人又是长辈, 他们本应先拜访才对。
  让人家来请,已经是太失礼了。
  “是。”顾尘客起身。
  这大概是陆景和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客气又带着尊敬和亲昵的说话:“我忙昏了头了, 本该亲自拜访的。只是还得请嫂子稍等, 一群半大小子,总得收拾收拾才能见嫂子。”
  “顾盟主这话就严重了。”女人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嬷嬷一个人面对一群人的目光,却怡然不惧,只是微微躬身道, “老太君请诸位安心休整, 不必着急,晚上再在院子里设小宴款待诸位。”
  “让嫂子费心了。”顾尘客满脸笑容, 却和谄媚无半分关系,而是真心实意的亲近,和嬷嬷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周嬷嬷风采如旧啊。”
  周嬷嬷笑起来虽是满脸褶子,却更显慈祥:“谢顾盟主夸奖, 老奴愧不敢当, 不过是主子恩德。”
  明显很熟悉的二人寒暄几句, 周嬷嬷这才告辞。
  凌燕南迟疑着道:“嫂……子?”
  顾尘客很自然地解释:“老侯爷曾与我同军而行, 当时老太君也有随行, 老侯爷比我年长八岁,老太君自然是嫂子。”
  “我当时年轻气盛,老侯爷和嫂子没少照看我,久而久之也就亲近起来了。”顾尘客难得跟他们回忆往昔, “嫂子也是位巾帼英雄,不光有随军的胆识,危急时打防守战也很有一套。”
  “当时周嬷嬷还是嫂子的贴身丫鬟,做事利索地很,性子又爽利,十个兵里九个暗地里喜欢她。不过周嬷嬷决心一辈子伺候嫂子,轮番劝了都无用,这才没有议亲,不然也该是个儿孙满堂的老封君了。”
  说到当年军营中事,早已年过中年的男人眉眼含笑,眼里有光。
  顾尘客笑了半晌,忽而又叹道:“可惜老哥去的早,留下嫂子一个人,岳明也常年泡在边疆,能陪在嫂子身边的却只有……这么个混世魔王。”
  赵岳明,是侯爷的名讳。
  顾尘客为人谨慎,虽说身份崇高,可出了朝之后对朝堂之事从不过问,对朝中大臣更是从不不多言,如此直呼其名,可见当年是真的十分亲近过了。
  “难怪您和赵锐之间一直怪模怪样的。”凌燕南恍然大悟,“我本来以为师父你是不喜欢他的性子,原来是……”恨铁不成钢啊!
  顾尘客微微颔首,有些苦笑。
  可不是?
  两位沙场英雄,两位巾帼英雄,结果生养出来一个热衷于纸醉金迷的纨绔子弟,顾尘客不心痛才怪呢。
  凌燕南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嘴唇嗫嚅着:“老头子是不是……”
  他是不是,有意养废了赵锐?
  不是凌燕南对自己亲爹没有信任……好吧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信任,但这些年凌北辰对赵锐不务正业的纵容他更是看在眼里,心里不得不怀疑。
  顾尘客摇了摇头:“雁南,我知道你对陛下有些偏见,这是他的错,是瑶娘想要的,我不怪你。但你也要对他有尊重,这样的事,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顾尘客对自己的老朋友有些绝对清晰的了解。
  凌北辰的骄傲,远甚于这兄弟二人。
  毕竟他是依靠着自己,一刀一剑拼出来的天下,他不屑于做这种事。
  可况他与赵岳明又何尝不是好友,年轻时又怎么会没受到过老太君的照拂?
  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忍心?
  “那怎么会……”
  凌燕南不懂。
  陆景和在旁边听完了全程,淡淡道:“一个孩子,过早的见识了艰难苦寒与纸醉金迷的反差,又收到了万千宠爱,一切触手可得,变坏是理所当然,可以想象的,这是人的劣根性。这不是说明他是错的,也和任何人都无关。”
  “至于不管……”陆景和沉默了一下,“大概是……舍不得吧。”
  上一辈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得到了和平和安稳,看到肆意享受的孩子,当然会舍不得让他继续受苦,哪怕明知道什么才是对他更好的。
  他们总会想把孩子庇护在羽翼之下,总会想还来得及,他们还没有变老,还来得及让他们慢慢长大。
  可惜日光如梭,往往天不遂人愿,就像子欲养而亲不待。
  对上对下,其实都是一样的。
  凌燕南他现在不也正处在这个阶段吗?
  明明是个王爷,却不用入朝,也不用就藩,只需要和师父一起练武,和好友一起游乐。
  顾尘客谢明瑶和凌北辰都是一样的宠爱他,左不过他没有成了赵锐那样的纨绔,所以不显得罢了。
  其实身在其中,都是如此的,只是自己往往认识不到。
  陆景和当然不会多嘴去提醒凌燕南。
  这人是清醒着沉沦,他比谁都明白。
  只是他无心争更不想争些什么,所以才放纵自己。
  凌北辰对他其实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很明显,就这几天陆景和都看出来了,可惜当事人刻意忽视,谁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禁军统领程嵩,参见殿下。”
  一身铠甲的男人匆匆而来,单膝下跪,恭敬垂首。
  “来得真快。”凌燕南低眉望着他,嘲讽道,“您何不等我们查出结果再来?”
  程嵩满头冷汗:“这个……还请二皇子殿下恕罪,实在是下官家母重病,下官几乎一直在请假啊……”
  陆景和在一旁听着,简直要被这个人的愚蠢惊呆了。
  凌燕南正在气头上呢,他明摆着跟对方说他不是管事的人?
  陆景和下意识地侧首低声询问:“这位程统领家境如何?”
  自打陆景和进了京城,就没有玩家们不知道的消息。
  橘子洲头一个搜索,立刻回答:“陆先生英明。这位程统领正是恩荫做的官,本来也就是个虚位,没人把他当回事。”
  陆景和点点头:“他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
  月下独酌看了眼时事,回道:“一半一半吧,真正管事的是从军队那边调过来的一个年轻小将,很受陛下信任爱重,这会儿还在宫里没出来呢。禁军那边估计也是实在没人了,才把他叫出来。”
  还真是个炮灰。
  “作为统领不管事?你是干什么吃的?”
  “别跟我说侍疾,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吗非得你一个武官来做?”
  “你不管事那管事的人呢?为什么不过来?是本殿下不配让他见一面吗?”
  陆景和扯了扯还在喷火的凌燕南的袖子,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他们这边谈话的声音再小也不可能逃过凌燕南的耳朵,但二皇子殿下似乎完全没有宽恕的意思,彻彻底底地发了一通火,直接把人免职了。
  程嵩从一进门就在不停地流汗,结结巴巴想要在凌燕南的话里抽空解释也没成,自从接到消息心里就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砸脚上了。
  事已至此,他反而淡定了下来,干脆利落地摘了官印脱了甲胄,给凌燕南磕了个头,就这么走了。
  这时候他倒是真有些世家子弟和武官的模样风骨了。
  可是,就这么……走了?
  本来都怕受气包暴起伤人的玩家们傻眼了。
  陆景和倒是很快明白过来。
  暗示罢了。
  凌北辰不是没分寸的人。
  陆景和被暗杀那地近的,几乎紧挨着宫门口,他再喜欢爱将也得把这事查清楚了,不然别说陆景和,他自己的安全都没法保证,怎么会突然神经质地扣住人不放?
  凌燕南接到了暗示,程嵩也从结果里明白了一切,自然认命。
  去院子的路上,陆景和问:“你早就习惯了一直这么当恶人吗?”
  凌燕南面容平静,毫无怨怼,甚至还道:“这算什么恶人?我就是这个脾气,这件事我来干最合适。往后给他找闲职调位置补偿也是我去干,他不会怨我,因为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