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凯因斯:“那时突发了星兽潮,迭戈被派去执行居民疏散任务,而那场星兽潮中,有两只异化星兽……”
  对于天生善战的军雌来说,寻常的星兽虽有很强的攻击性,但在锋利的翅翼与骨刺面前不足为惧。
  但异化的星兽不一样。
  异化的星兽会发出一种诡异的精神力波,摧毁虫族的精神海,使其迅速崩溃,极度危险。
  凯因斯:“我问了军部的虫,那两只异化星兽就在迭戈负责的区域,他的精神海本就状况不佳,强撑意志完成任务后没多久就……”
  迭戈最终死于精神海崩溃,阖目于星兽潮结束的那一天。
  得知迭戈的死因,凯因斯的理智在刹那间分崩离析。
  悔恨如潮水般吞没了他的意识。他不停地回想着一个月前的那场会见,想着若是自己按时赴约,迭戈是否就能及时得到雄虫素安抚,便不会死于这场任务。
  就差一个月。
  凯因斯诉说着自己的罪孽,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凯因斯:“是我害死了他,因为我的怯懦……”
  他恨自己懦弱,恨自己逃避,恨自己一切,但再深的悔恨也换不回那位英勇的军雌。
  世界如铁幕般压下,他无力撼动分毫。
  他空享特权,却连一个“人”都救不了。
  他终究被这个世界吞噬,被命运嚼碎,只吐出一具罪恶的空壳。
  凯因斯:“卡利西尔……”
  凯因斯轻声喊着卡利西尔的名字,但空洞的眼神却印不出任何倒影。
  凯因斯:“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
  卡利西尔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缓慢而坚定地掰开凯因斯紧握的拳头,让那些被指甲刻出的血痕暴露在空气中。
  像那些被掩藏在心底的伤口一样。
  卡利西尔:“凯因斯。”
  卡利西尔开口,严肃认真地说道。
  卡利西尔:“这世上没有’满分‘的选项。”
  这是个畸形的世界,它的存在本就注定无“人”能全身而退。
  卡利西尔直视着凯因斯,目光如刃,直指那些缠绕他的枷锁。
  卡利西尔:“你的出现,给那些绝境中的虫提供了另一种选择。哪怕只是多一线生机,也足以改变他们的一生。”
  赛德里的悲剧并非凯因斯所致,若凯因斯不介入,失去雌子对于赛德里而言大概是更残酷的深渊。
  卡利西尔:“你确实改变了许多虫的命运,在你看来,他们可能仍旧没能避开灾祸,但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已是新生。”
  就像那个雪夜,他与凯因斯的相遇那样。
  卡利西尔:“如果你仍无法释怀,不妨去问问那些你曾帮助过的虫,听听他们的答案。”
  解铃还须系铃者。
  凯因斯被困于自己的视野,心结深重。
  但若站在他“人”的视角,一切或许又是另一幅模样。
  卡利西尔:“就像我一样。”
  卡利西尔的语气放缓,却更加坚定。
  卡利西尔:“就像你永远无法想象,我有多感激能遇见你一样。”
  炙热的视线烫得凯因斯心尖微颤。
  凯因斯的喉咙动了动,垂下头,避开了卡利西尔的目光。
  凯因斯:“其他虫或许还能给我答案,但迭戈……”
  卡利西尔:“迭戈不会怪你。”
  卡利西尔打断了凯因斯,语气笃定。
  卡利西尔:“我向你保证。”
  凯因斯的呼吸停滞了。
  卡利西尔:“我曾是军雌,我了解军部的原则,精神海濒临崩溃的军雌,不会被派去正面迎击异化星兽。迭戈完全可以申请撤离,但他选择了留下,选择了战斗。”
  凯因斯猛地抬眸,瞳孔颤动,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卡利西尔:“他做出这个选择完全是出于他自己的意志。去保护他要保护的,去战胜他要战胜的。军雌的宿命从不是苟活,他在危难来临之际选择了奔赴一线,选择去履行作为一名军雌的使命。”
  卡利西尔与这名叫迭戈的军雌素昧谋面。
  他不认识他,但他了解他。
  卡利西尔:“他绝不会将自己的死亡怪罪于任何虫,因为战死沙场,是军雌一生最高的荣耀。”
  卡利西尔神情肃然,对这名勇敢的战士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卡利西尔:“那是独属于他的荣耀。”
  第30章
  中心医院, 问诊室内。
  弗兰卡:“好了,这是凯因斯阁下的药。”
  弗兰卡欠身将配好的助眠药交给卡利西尔。
  卡利西尔接过:“谢谢。”
  弗兰卡看了一眼卡利西尔身后的雄虫,小声说到。
  弗兰卡:“其实你们不必亲自来取药的, 阁下有什么不适或需要用药的话,给我发条信息我就会上/门/服/务的。”
  弗兰卡有时都要感叹, 凯因斯雄子真是命途多舛。
  前段时间凯因斯雄子因为胃病来配了胃药, 没几天又因为手伤注射了一段时间伤药,今天卡利西尔又带他来医院,说他有睡眠问题,要配一些助眠药。
  而且他好像看到凯因斯雄子的掌心又有血痂。
  卡利西尔的余光飘向身后起身走出诊室的凯因斯。
  卡利西尔:“没事,雄主今天来医院也有一些其他事要处理。”
  医院走廊里,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 凯因斯站在转角处看了眼时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结痂的伤疤。
  在卡利西尔的开解下, 凯因斯决定与赛德里再见一面。他查阅了中心医院的医疗记录,赛德里或许是负责家中物资采买,每周都会来一趟医院,补充基础药品。
  今天距离他们上次见面正好一周了……
  “凯因斯阁下?”
  熟悉的声音在走廊那头响起。
  凯因斯循声抬首,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笑容温和的脸。
  赛德里:“好巧啊, 阁下, 我们又见面了。”
  赛德里的声音不自觉抬高。
  赛德里:“上次在这遇见您后我就在想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您, 这一周我每天都会来这, 竟然真的再见到您了!”
  赛德里的话让凯因斯的手掌下意识握紧了。
  凯因斯:“你……有事找我吗?”
  赛德里:“是的阁下, 我这些年来一直想找您,当面向您表达感谢。”
  赛德里的话语让凯因斯感到意外。他想过与赛德里会面后赛德里的许多反应,可能有对他身份的恐惧奉承、可能有对过往伤痛的难堪煎熬、甚至还可能有压抑的愤怒与怨恨。
  但他没想到,会是感谢。
  赛德里:“那天晚上……”
  赛德里的声音很轻, 缓缓解开那段回忆的另一个视角。
  赛德里:“当那位阁下说要让我们去交流会时,我以为一切都完了。”
  或许那位雄虫阁下只是随口提议,但对于他与他的雌子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雌奴交流会是个什么地方,赛德里都不敢去想,更不敢想象自己的雌子要是去了哪里会怎么样。
  赛德里:“我这副残躯无所谓,但阿舍尔……他那时才十三岁啊。”
  十三岁的阿舍尔还那样小,还有无限可能的虫生,险些终结于那日。
  赛德里:“还好有您出面。”
  雌虫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眼周围的疤痕,回忆起那心惊胆颤的一夜。
  赛德里:“您劝阻了雄主送我们去交流会,还给阿舍尔提供了寄宿学习的机会。如果不是您,我和阿舍尔可能都……”
  赛德里至今回想起那日,还会后怕,凯因斯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幻觉,那样及时、精准、恰到好处地斩断了那个可怕的可能性,让他和阿舍尔还能相依,还能一起感受这残酷却珍贵的生命。
  思及至此,赛德里的眼眶湿润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而且,那日之后,雄主因他在宾客面前失态给他戴上了抑制颈圈责罚他,但没过几天,雄主接到一通通讯后便取下他的抑制颈圈。
  他不知道那通通讯的内容是什么,但他听雄主喊了一声“凯因斯”,他知道那是来自凯因斯阁下的通讯。
  而这场噩梦也伴随着这通通讯结束了。
  赛德里激动地说着,凯因斯看着他弯起的眼角,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凯因斯:“但你还是因此吃了不少苦吧,你的眼睛……”
  赛德里:“这不算什么的。”
  赛德里眼角的笑意渐渐褪去,但眼神却更加柔和坚定。
  赛德里:“总要有所取舍。阿舍尔能平安长大,比什么都重要。”
  在这个世界,雌虫们早就习惯了用伤口来计算幸运。
  用一只眼睛换阿舍尔的未来,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划算的交易。
  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两虫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