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只知道, 他正在给我搞事情。
  既然都已经认出我了还给我搞这种乱七八糟的糟心事,不动手是真的难以平复我的心情。
  关键他还不是一个人搞,还要带上野良一起搞,让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当初野良帮着夜斗来砍我的情景。
  然而她现在居然还有脸对我说什么“你也好夜斗也好,一个个都变成了这样”之类的话,更有资格说这种话的明明是我才对,夜斗也好藤也好,这家伙总在帮别人对付我,甚至让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和我有仇了。
  明明我自觉一直对她都挺好的……
  理清楚现状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困难,花心思去揣摩他们的想法更是难上加难,在和太宰一起回酒吧的路上,我沉默着思考了许久,也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把藤找出来,然后直接让他交出百合音之名。
  我当初所用的是无法逆转的禁忌之术, 他无法选择自己附身的对象, 也无法前往地狱,只能在一具身体死后进入另一具身体,继续那些本不属于他、也本不该被延续下去的人生。
  是我做错了。现在的我已经可以肯定,我那时的做法没有任何正确性可言。
  人类的生命之所以珍贵美丽, 正是因为其短暂的特点。或许正是因为我延长了藤的生命,所以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
  “你刚才见到以前认识的人了吗?”
  在我沉默的时候,太宰突然问我。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他,在他说出更多话之前答道:“不,只是……觉得现在的状况有些难处理而已。”
  我又对太宰撒谎了。
  因为在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做法也过于冲动了,告诉太宰我的真名是很危险的事情,并非是我不信任他,只是觉得,他知道的越多,反而离他想要追求的世界越遥远。
  彼世不会存在人类想要追求的东西,这一点我已经可以肯定了。
  在我曾经的时光中,我的经历已经很好地印证了这一事实。就像那个曾经被我觊觎过力量的邪神,那里有的只是属于黑暗的冰冷与阴森。
  “那要我来帮忙吗?”太宰笑了起来:“让你也觉得难处理的一定是很危险的事情了吧,不如告诉我吧,我可是很擅长处理各种难事哦。”
  太宰说这话是抱着什么意图,我并不想去揣摩,而且我也有自己揣摩不出来的自知之明,或许他就是觉得有趣随口一说也有可能。
  所以我拒绝了他,“你要处理组织里的事务吧,我自己来就好。”
  “说什么呢,组织里的事务随便怎样都好,而且我的部下现在也勉强可以做点还算能看得过去的事情了,”太宰用明快的声音说着:“要是什么都得让我去做的话,那还要这些无用的部下们干什么呢?”
  就像是听不懂我的拒绝一般,太宰说出了这种话。
  我抿了抿嘴角,“你不明白,太宰。”
  他太聪明了,以至于有时候反而会被这份聪明所误导,或许我这时候看起来确实需要来自他人的帮助,但那个人不会是他。
  “不要再问了。”
  太宰在得到了这样的回答后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觉得他是在分析我的意图,而这正是他最擅长的东西,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表情毫无异样地移开了视线。
  我偷偷松了一口气,和他一起回酒吧找到了织田。
  虽然我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不用等我,但织田还是留在了那里,仿佛受到了什么指引一般,在我下楼时,我们的视线正好对上了。
  织田的目光还是像以往那样,平静而又呆板,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什么一般,完全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但正是因为他从来都不会指责我什么,所以我才更需要自我反思。
  我知道自己不是个称职的百合音,也不是个合格的搭档,既没有为身为鸦的织田下达准确有效的指令,也没能守护好这个城市。
  要是城市意志有形态的话,估计被我这种百合音气到追着我骂都是有可能的。
  毕竟当初鬼灯出差的时候都能大老远跑来骂我。
  那时候我是百合音的样子,被他说几句也没什么关系,但要是现在他跑过来找我,发现我就是当初那个寒川主,或许就不只是说我几句这么简单了吧。
  之前从其他妖怪口中听说过鬼灯在地狱的名声,似乎也不怎么好听呢……
  “织田,”在和织田一起回家之后,我倍感无奈地趴在矮桌上哼唧起来:“如果我一直找不回百合音的名怎么办?”
  织田在我对面坐下,问我:“你已经放弃寻找了吗?”
  “……没有啊。”
  我只是……突然产生了某种念头。
  ——放弃百合音的名,离开横滨,就像以前那样隐姓埋名四处游历。
  但这样的念头只有一瞬,在下一刻便被我自己否认掉了。
  就这样放弃作为百合音所拥有的一切,我并不甘心。或许我现在确实没能找到让自己觉得满意的回答,但至少和织田的这份羁绊是真实存在的。
  而且,我还交到了像太宰这样特殊的“朋友”,还认识了这么多人。
  所以哪怕再怎么不愿意面对那个人,我也必须要做些什么。
  *
  织田一大早接了个电话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上班了,连早餐都是狼吞虎咽的,我倒是不急,因为我今天休假。
  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精神,我在纸上写下了“藤”之名,然后对着这个名字施了追踪的咒术。
  但我没想到的是,这匹死马居然诈尸了。
  看着咒术消散的痕迹,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我是真的没想到用“藤”这个名字居然还能追查到什么,但正是因为通过这个名字追查到了他的所在位置,所以才让我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种就像是分手的前男友搬了家换了名字,却把原本的手机号码留着一样的微妙感,让我在跟着追踪的痕迹跑到他的学校时,不由得产生了一种胃疼的感觉。
  而更令我胃疼的是他居然和壹岐日和同校。
  黑发的少女穿着学校的制服,脸上的表情很是意外:“百合音?你怎么会来这里?”
  猝不及防暴露在壹岐日和视线内,我挤出了一个笑脸,很是尴尬地说:“我今天休假,就四处转转……”脑海中灵光一闪:“毕竟我可是横滨的百合音,定时视察一下城市的情况也是有必要的。”
  “这样啊。”
  壹岐日和对我的解释适应良好,也还好我遇到的是她而不是夜斗,和她随意说了几句,我便借口要继续巡视赶紧开溜。
  小心避开壹岐日和的行走路线,我蹲在校门口附近的树枝上等着他们放学,在看到视线内的亚麻发色少年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校门时,我觉得很不平衡。
  我因为他闹心得差点睡不着觉火急火燎跑来找他,结果搞事的人反而心安理得享受校园生活?
  我觉得不行。
  所以在他和同学们分开之后,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以我真实的形态。
  夕阳将日光斜斜地洒落,他的影子在人行道上拉得很长,少年脸上挂着浅笑,就像是偶然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朋友。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他对我说,“只是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而且还是以这副样子。”
  “是啊。”我平静地回了一句。
  在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他是故意的,因为知道我会追查那个名字,所以刻意将自己的行踪暴露在了我的视线之内。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一堆问题呢,”过了好一会儿,少年耸了耸肩,仿佛是为了缓解我们之间的沉默而摊手道:“毕竟昨天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不过还是要怪那个突然靠近的人类吧,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来了,昨晚我们就能聊久一些了。”
  原来是因为太宰的靠近他才会撤离?这点我倒是才知道。
  少年左顾右盼后继续说:“不过你现在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真的没关系吗?如果被其他人看到,要不去我家吧,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哦。”
  我没有理会他的后一句话,只是说:“现在聊不也一样吗?”
  “也是呢,”亚麻发色的少年笑了笑,又指着一个方向说:“既然不想去我家的话,我听说那边有家新开的店,要一起去坐坐吗?”
  如果只是普通的重逢,或许我真的会同意,但是现在我不想和他坐坐,只想要回我的名字。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要偷走百合音之名,你肯定是不会告诉我的,所以我也不打算问了,你需要把名字还给我就好了。”
  听我说完这话,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容更深了些,感叹道:“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你以前可不是这种性格啊。”
  以前的我是什么性格呢?我想了想,如果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时期的我,大概率会直接杀掉他把名字强抢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