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乔昔你先出去,离我远一点。”马文才偏过头,说话都不愿对着她,生怕说句话都会传染给她。
  “我不,我要看着你好起来。”卫乔昔坚持道,早知会如此,她当初绝不会答应马文才离开。
  “我会好的,我同你保证。”
  卫乔昔趁着马文才没注意,用手背抹去忍不住滚下来的泪水,“这次你不许食言,你若食言我就去喜欢别人,我,我就去亲别人……”
  这威胁听着有些滑稽,却偏偏对马文才最是有效,马文才登时就转过脸来看着她,眼睛似乎更红了些,“就算下地狱我也要拉着你一起,亲别人,你大可试试。”
  “好啊,如果你好不了,我就陪你下地狱。”卫乔昔的语气显得格外轻松,接着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冲动的事。
  姑娘撑着床板,俯下身靠近了马文才的唇。
  床上的人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嘴唇相碰的前一秒将人推开了。
  病中的人虚弱了不少,将人推开后自己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卫乔昔,你疯了!”咳嗽涨红的脸倒让马文才看起来不那么病殃殃了。
  “我带来一位大夫说有治鼠疫的法子,我守着你,直到你好起来为止。”卫乔昔又抹了抹眼泪,红着眼眶咬着唇的样子落在马文才眼里只剩下心疼。
  马文才向来迁就卫乔昔,只是这一次关乎卫乔昔的身体,即便在病中无力,他也十分强硬,“你若要守着我,也只许在营外看着,大夫配的防鼠疫的药你也要按时喝。”
  卫乔昔应下了。一人退一步,都是为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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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诊察完患病士兵的病情,灵枢的药方交给了营中随队的军医。方子倒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此次来鄮县并未料到会爆发出这样大一场瘟疫,带来的药材并不够。卫乔昔便写了信送去杭州城,让阮熄想法子送一批药来。
  主帅病倒,军中不能无人料理,许多事情都被交由卫乔昔处理,马文才在营内教她,慌乱中倒也有条理。
  灵枢偶尔会来给卫乔昔送防疫病的药,一般只是把药端来便离开,这一回却停留了一会儿。
  “鄮县城门紧闭,城中若有鼠疫,无人进去行医,不久之后岂非成了死城?”
  “难道里面无人出来过吗?”卫乔昔在军营时间不长,并不清楚鄮县的动静。马统答她,“没见过里面有人出来。”
  “如今粮食短缺,又有疫病横行,他们不出来求救,是要等死吗?”卫乔昔蹙眉。
  “许是城里百姓觉得出来就会被士兵抓走才不敢出来吧。”灵枢道。
  马统不屑地撇嘴,“我们可没紧盯着他们,他们若想溜出来是轻而易举的事,前几日祝英台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入了鄮县。”
  “鄮县危险,她还要搅和进来,是不是傻。”卫乔昔道。
  里间帐篷里传来声音,“你同祝英台倒是傻到一块儿去了。”
  “你闭嘴养你的病!”卫乔昔明知隔着帐篷里边的人也看不到她,还是恼了他一眼。
  灵枢熬的第一批药先在马文才身上试了试,倒是真的让马文才有所好转,烧也退了,如今教卫乔昔处理军中事务时还能有力气与她拌嘴。
  担心鄮县百姓之余,卫乔昔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阮家在杭州的财力只能算一般,不比祝家庄在杭州盘踞多年,实力雄厚。药材价格在这样的时候都明目张胆地如洪水高涨,若是让祝家庄知道祝家的九小姐困在鄮县,依祝员外爱女如珠玉的性子,让他送来一大批药材应该不是难事。
  这法子有些趁人之危了,却是能救士兵与百姓最好的法子了。同马文才商议一番后,卫乔昔便提笔给祝家庄送去一封信。
  阮熄在杭州毕竟是新起,落在杭州根基深厚的门阀眼里是异军突起,对他们有极大的威胁,故而寻药时也过分艰难,若非有马太守从中帮衬,恐怕药价都要抬到天上去了。又一枇药送来后,阮熄还遣人捎来一句话,让卫乔昔回头记得将买药的钱都给他报销了。
  马文才此时已经可以下地,能亲自处理军中事务,坐在桌前听马统报告这几日军中士兵恢复情况时听到阮熄的话,淡淡道:“就当是他随的份子钱吧。”
  卫乔昔瞪大眼睛看着他,“治鼠疫的药难道还有让脸皮变厚的效用吗?”
  担心自己病未全好,马文才还是不愿离卫乔昔太近,与卫乔昔两人,一人在营帐内,一人在营帐外,隔着窗子对着。
  “地狱都肯陪我一起下,难道不肯嫁我吗?”
  卫乔昔木着脸,“唰”地将窗上的帘子放下来,挡住马文才的视线。
  马文才臭不要脸!
  马统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笑打闹,自觉地退了出去。
  拜访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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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家庄那方得了祝英台在鄮县的消息,果真派了八少爷祝英齐送了药材过来。
  鄮县百姓见来人是祝英台的兄长,才终于肯打开城门。
  军中将士已有好转,卫乔昔便让灵枢与祝英齐一同进城救治鄮县百姓。
  如今杭州城内也风云暗涌,马太守在任上也忙得焦头烂额,分不出时间来看马文才,便让姚鸢代他到鄮县看一眼。
  姚鸢下了马,见马文才与卫乔昔两人同案看书,岁月静好的样子,笑道:“也不知道太守大人在担心什么,我看马大少爷面色红润,满面春风,快意得很。”
  马文才无视了她的调侃,反道:“自然比你孤家寡人要快意。”
  这两人与卫乔昔和阮熄的相处模式十分相像,不过卫乔昔与阮熄那只是好友间的打闹,这两人却是实实在在地看对方不顺眼,偏偏还要相互膈应。
  “不劳马大少爷担心,不久我就可能要成亲了,而你马大少爷,还不知道能不能成为卫家堡的女婿。”姚鸢往别处一瞟,将眼底的情绪撇开,又翘着唇角嘲讽马文才。
  说马文才娶不到卫乔昔这样的话是绝对会刺痛马大少爷坚固如铁的心,马文才眯了眯眼,当时便要喊马统把姚鸢赶出去。
  卫乔昔拦住了马文才,相比起两人在这儿针锋相对,她如今更关心的是姚鸢居然要成亲了。
  “你要成亲了吗?”
  “啊,”姚鸢抿了抿唇,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来,“对啊,有人上门提亲了,杭州城里的人家,我年纪也不小了,闹腾了那么久,也要给我爹娘省点心了。”
  卫乔昔迟疑,“那我哥……”她其实也没立场说这话,毕竟是卫季贤先伤的姚鸢。
  姚鸢身后有一列巡逻的士兵走过,铿锵的脚步声里,姚鸢揶揄道:“我又不是马文才,死皮赖脸追不到还作死的追。”
  马文才牵着卫乔昔的手举到姚鸢面前,“抱歉,追到了。”
  “马大少爷健健康康,我就回去告诉太守大人让他放心了,告辞。”姚鸢木着脸抱拳。
  卫乔昔离开襄樊前卫夫人还心心念念让卫乔昔把姚鸢劝回去,如今儿媳妇儿是没了,卫夫人要想抱孙子估计又是遥遥无期。应该抽个时间给卫季贤算上那么一卦,看他这辈子是不是命里无妻。
  想了想,卫乔昔还是觉得把这一悲惨的消息告诉卫夫人。
  鼠疫消除,朝廷嘉奖马文才,又升了他的官,官至从四品轻车都尉,又赐良田屋宅,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至于梁山伯,谢相从前最是欣赏他,此次力保他,倒是免了他的罪,听说只是罚了两月俸禄。而祝英台原是从祝家庄偷溜出来的,梁山伯如今终于知晓了她的女儿身份,两人互表情意也才不久,又被祝英齐给押了回去。
  尘埃落定,马文才便率领着军队打道回府,卫乔昔看着马统将轻车都尉的官印珍而重之地妥帖收起来,啧啧了两声,“明明大夫是我寻来的,结果功劳全被文才兄抢走了。”
  “你若想要,良田屋宅是你的,轻车都尉,”马文才指了指自己,“也是你的。”
  卫乔昔发觉自打上回分离后主动亲了马文才,仿佛给他施了什么不得了的法术,之后马文才的情话说的是信手拈来,毫不害臊。
  “还我当初会脸红的文才兄来。”
  ***
  卫乔昔刚回杭州城不久,太守府就遣了人邀卫乔昔一聚。
  “现在才邀你是不是晚了些。”阮熄嗤笑一声,当时卫乔昔去寻马文才被拒之门外的事情他也知道,若不是马文才授意,那多半就是马太守指使了。
  卫乔昔坐在小花床边喂她喝安胎药。小花肚里的孩子也有快四个月大了,毕竟是个生命,阮熄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孩子,卫家也觉得孩子无辜,都沉默地保持一致,决定让小花把孩子生下来。
  大夫的确是神医妙手,小花在杭州这一年确实好了不少,人也逐渐清明,大部分时间与常人无异。
  “到底是谁不想让我找马文才,去了就知道了。”看着小花将药喝完,卫乔昔朝阮熄伸手,阮熄便从手里的油纸包里拿出一块麦芽糖递过去,卫乔昔将麦芽糖塞进小花嘴里,得到小花笑眯眯地一句谢谢乔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