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就,就是他指使我。”
  身后有人拉住卫乔昔,马文才捏了捏卫乔昔的手腕,低声道:“乔昔,没事,你冷静一些,我可以处理。”
  马文才抬头,对卫季贤道:“卫兄,麻烦你照顾乔昔。”
  卫季贤走下来,拉着卫乔昔,看马文才有什么办法。
  “苏安我问你,你说是我指使你,我是如何指使你,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我同你说了什么?我又如何知道祝八公子有一箱黄金?”马文才很冷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你,你是,你是昨天晚上找到的我……”
  “可我昨晚去了陈夫子的住处。”马文才道。
  “是,昨日我让马文才替我整理了一些文章。”陈夫子点头。其实昨夜他将马文才叫去,不过是因为他有一篇夸赞谢相的赋想借马太守之手送到谢相面前,好在谢相面前留下点好印象,只是这话他自然不敢说。
  苏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是我记错了,是前天晚上。”
  梁山伯坚信苏安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可听到此处,终于失望地开口,“文才兄前晚一直与我在一起学如何做风筝,苏安,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卫乔昔一时怔忡,那只风筝,居然是马文才亲手做的吗?马文才养尊处优,她都想象不出马文才主动找梁山伯,让他教他做风筝的样子。她以为风筝是买来的,若是早知道,她当时绝不会将风筝扯断。
  苏安终于哑口无言。
  山长也对苏安失望透顶,给他留了一晚时间收拾行李,明日一早离开书院。
  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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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季贤把卫乔昔带回去又训了一遍,怪她强出头,在卫乔昔再三保证自己深刻认识到错误后才把人放回去。
  阮熄站在门外,等卫乔昔出门,走在她身边。
  “你都多久没发过这样大的脾气了?”阮熄道,“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卫乔昔不吭声。
  阮熄往前跨了一步,拦住卫乔昔,“怎么?还在发脾气呢。”
  安静了一会儿,卫乔昔说:“文才兄不让我和你说话。”
  “哈!哈!”阮熄摇着扇子在原地转了两圈,“我俩这么多年的情分居然比不上一个认识一年多的男人。痛心疾首!痛心疾首!”
  “你堂堂少东家,能不能正常一点?”卫乔昔摆了摆手,“去去去,你赶紧下山去,谁让你把小花一个人丢在山下了。”
  “你放心,我雇了人照顾她,今天晚上我就赶回去。”阮熄道。
  卫乔昔想了想,道:“你是要陪着小花留在杭州治病吗?”阮熄终于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马太守推荐了一位大夫,这病若是痊愈需要花些时间,恰好阮家与你卫家堡也有意将生意做到杭州来,我恰好留在这里,顺便照顾她。”
  卫乔昔握拳,轻轻锤了一下阮熄的胸口,“祝你得偿所愿。”
  “你也一样。”阮熄用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卫乔昔的脑袋,“那小子在外面等你呢,抓紧时间好好与他道个别。”
  才踏出院子,卫乔昔一眼就看见靠墙站着的马文才,便笑着朝他走过去。
  马文才紧张地看着她,“怎么样,你哥有没有骂你?”“我没事,我哥骂来骂去也就那么几句话,估计是找不到媳妇儿我娘又催得紧,给他催出毛病来了。”卫乔昔道。
  “你哥似乎对我有什么意见。”思及卫季贤今日对他的态度,马文才想了许久也未想出自己究竟是几时得罪了卫季贤。
  卫乔昔屈指蹭了蹭鼻尖,“我哥从马太守那里得知了你和我的事情,我可能要提前回襄樊了。”
  秋风簌簌,将树上仅存的几片泛黄的叶子卷了下来。
  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次,马文才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了。
  “你乖乖在襄樊等着我。”马文才揉了揉卫乔昔的头发,温声道。
  卫乔昔抿着唇点点头。
  回了宿舍后,祝英台不在,听卫林所说,是去找梁山伯了。这一日折腾了太久,卫乔昔有些累,就先睡了。祝英台回来时见卫乔昔已经睡着,匆匆洗漱过后也睡下了。
  ***
  夜晚月色黯淡,只有檐角挂着的几盏灯笼发着幽幽的光。
  一身酒气的男人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走在石子路上,他两眼朦胧,一不当心撞在了树干上。
  “滚开,别挡着我!”男人狠狠地一推树干,倒是把自己推倒在地。男人艰难地站起来,咬着牙,双眼通红,恨意滔天,“你们都看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凌乱的脚步,走向的是东角的院子。
  掏出怀里收着的火折子,这原本是平日里点炉灶所用,只是它再也不能用来点炉灶了。男人对着火折子吹了一口气,火折子“噗”的冒出一簇橘黄色的火苗来,照亮了男人酡红的脸,不能用来点炉灶了,那就点点别的东西吧。
  男人笑了一声,把火折子扔在窗棂上,火苗吞噬着薄薄的窗户纸,逐渐旺盛,最后蔓延到了屋顶。
  明亮的火光照醒了男人,男人打了一个嗝,看着偌大的火势,瞪大了眼,惊慌失措。他放火了!他放火了!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尖叫,“走水了!”男人一惊,转身逃跑,一个不当心,跌在了地上,连滚带爬地逃之夭夭。
  大火将黑暗的天空照的通亮,惊动了学院里早已睡下的人。
  马统和四九拽着一心要往大火里跑的卫林和银心。
  马文才赶过来,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抓过卫林,双眼通红,“乔昔呢?卫乔昔呢?”
  “公子,公子她在里面,马公子你救救她,你快救救她!”卫林紧紧抓着马文才,双腿已经软了。
  马文才往大火里跑,马统在他身后大喊,“少爷,少爷您不能进去啊!”
  大火已经吞噬了整个屋顶,屋上的横梁被火烧去了一截,轰然坍塌,就砸在马文才前一秒站过的地方。
  “乔昔!乔昔!”黑色的烟雾熏着马文才的眼睛,眼前除了无边的火光什么也看不清。马文才用力揉了揉眼睛,才能勉强看清一点东西。
  原本该是两人睡觉的地方已经被火舌席卷,锦被也被烧成了黑炭。马文才心里越发慌乱,大喊了一声卫乔昔的名字,被浓重的烟雾呛了一大口。
  “我们在这里……”烈火噼啪作响中,有人用微弱的声音在呼救,书柜下,两个娇小的身影抱作一团,卫乔昔怀里躺着早已被烟雾熏得昏迷的祝英台。
  马文才快步跑过去,顾不得屋顶掉落的木屑沾着火星落在他身上,一把抱住了卫乔昔,“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卫乔昔剧烈地咳嗽了一声。
  “我们出去。”马文才护着卫乔昔的头将她拉起来。卫乔昔拉着祝英台,“不行,英台昏迷了。”
  “乔昔,我只能救你!”马文才踢开掉下的木梁,喊道。
  闯入火场的不止马文才一个,梁山伯循声而来,卫乔昔靠在马文才身上,对着梁山伯喊:“梁山伯,快救英台出去!”梁山伯背上祝英台,马文才也一把揽过卫乔昔。
  曾经被马文才嫌弃过太过狭窄的宿舍突然变得很大,逃出去的时间过得很漫长。支撑屋顶的梁柱轰然倒塌,擦着马文才的肩膀砸在地上,拦住他们逃生的唯一出路。
  “你有没有事?有没有砸到你?”
  忽略自己已经被火舌烧伤的手臂,马文才将卫乔昔的头护住,问。
  卫乔昔埋在马文才的怀里,看不到周围的状况,慌乱地摇头。
  “马文才,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卫乔昔揪着马文才的衣襟,颤抖着问。
  “没关系,我们会出去的。”马文才搂着卫乔昔的腰,避开蔓延过来的火苗,声音显得安定又有力量,“不怕,就算死,也有我陪你。”
  火势从书柜的脚下一路向上攀爬,成了黑炭的柜脚被重量压断,对着两人直直压下来,马文才反应极快,抱着卫乔昔往旁边一跳,单手垫着卫乔昔的脑袋摔在地上。
  昏迷前,卫乔昔只听见了一句“有我”。
  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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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将亮时,大火已经被扑灭,屋子只剩下半面被烟燎过的残垣。
  卫季贤一身脏污,身上的衣服在昨夜的大火里燎出几个洞来,一向爱整洁的卫家大少爷浑身脱力,坐在屋子外面,靠着墙等着自家小妹醒来。等待的人不止他一个,还有祝英齐。
  昨夜的大火里,梁祝与卫乔昔马文才都一脚迈进了鬼门关。
  伤的最重的马文才反而是最先醒过来的人。
  一见马文才有了反应,马统最先扑上去,扯着已经哭哑的嗓子哀嚎,“少爷,少爷!”
  马文才睁眼,不顾身上的伤坐了起来,“乔昔呢?乔昔呢?”
  王兰闻声赶来,就见少年抓着足有两个他那么重的马统在询问另一个人的下落,而包扎着他手臂的纱布,早就因为少年用力太猛,被鲜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