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往后,不会再同你发脾气了,以后,我向你低头认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清俊的少年,红着眼眶低声下气求原谅的样子很难不让人心软,卫乔昔差一点就动摇了,只是想起刚刚马文才说的话,卫乔昔像是催促自己坚定决心一般哼了一声,“我们不是朋友,你发脾气我也不会受着了!”
  “好,你对我发脾气,我受着。”马文才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不是,”卫乔昔往后退了一步,“马文才你突然这个样子有点不正常。”一只凶悍的狮子告诉你以后它再也不捕猎再也不吃人了,说它会在你面前收起尖锐的牙齿和锋利的爪子,这听起来就很难让人相信。
  “这样不好吗?”马文才往前紧了一步。
  “但是这不像你啊。”卫乔昔皱了皱鼻子,闻到清冽的桃花香。
  “只要你愿意,这就是我。”马文才的声音在风里一点点柔软下去。
  卫乔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马文才的语气,更像是男子对心上人说的甜言蜜语,而非两个同窗间的交流。
  卫乔昔的脑子转的飞快,第一反应是马文才有龙阳之癖。
  “马文才,我是男人,我喜欢女人,我以后是要和女人成家,结婚生子的!”卫乔昔强调。
  是下山后遭遇的一次次挫败和卫乔昔心里对他可能存在的讨厌让马文才一时间情绪崩溃,所以才会一时冲动,忍不住想要告诉卫乔昔——他知道卫乔昔是女儿身,他喜欢卫乔昔,他要娶她。
  可是冷静想想,若是因此卫乔昔开始避他,甚至逃回襄樊,再和她的发小朝夕相处。他有信心将卫乔昔娶回马家,却也不得不担心其中的变数。他总要让卫乔昔真心喜欢上他的。
  卫乔昔当他是断袖,马文才一时啼笑皆非。
  “嗯,我知道。”马文才点头,配合卫乔昔表演。
  “你以后也会娶一个姑娘,然后和她儿女双全的。”
  “这是自然。”马文才唇边噙笑。
  卫乔昔咽了口口水,“你们马家几代单传,不能到你这儿绝了后啊马文才。”
  “绝不了。”
  卫乔昔被马文才绕的有些晕,摆摆手,“算了,你晚上没吃东西,我在厨房还留了一个烤土豆,你自己去找吧。我,我就先回去睡觉了,晚,晚安。”
  马文才看着小姑娘懵懵的背影,将手帕放进怀里。
  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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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先生一般午时之后才去市集卖菊花茶,清晨时就在屋前的小溪里撒网捕鱼,准备一天的伙食。
  卫乔昔要给老先生住宿的费用,老先生没有收,她同祝英台过意不去,便主动要求去帮老先生捕鱼。
  卫乔昔与祝英台一人牵着渔网一边的绳子,把整张渔网拉开,渔网上赫然有一个脸盆大小的洞。
  “老先生,这张渔网破了。”卫乔昔道。老先生哈哈大笑,“这是我故意剪破的。”卫乔昔与祝英台对视一眼,祝英台恍然大悟,“我懂了,这叫‘网开一面’。”
  “对啊,小兄弟,你说咱们吃不了那么多,捕来干什么呢?人要知足阿。”
  老先生通透,卫乔昔更觉得此人不简单了。
  三人将网拿到溪边,就见马文才手持一柄鱼叉,站在溪边,已经叉上来好几条鱼了。
  老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马大爷,你叉那么多鱼干什么,吃得了吗?”
  马文才将鱼叉在手里抛了抛,“谁说我要吃了,本公子只是为了高兴。”说着,就要把刚叉上来的鱼扔回溪里。
  “等一下!”卫乔昔赶忙叫住他,“你别扔!”
  马文才听了卫乔昔的话,将手收了回来。
  昨夜老先生将马文才气走,马文才这是要报复回来,当然,看老先生的脸色,很显然,马文才成功了。
  卫乔昔手指绕着渔网,笑了笑,道:“今日恐怕不用捕鱼了,有马文才的那些鱼足矣了。”
  老先生哼了一声离开,祝英台跟着追了上去。
  卫乔昔将渔网团作一团搁在廊边,走向马文才,将他叉上来的鱼悉数放进桶子里,提着桶子往厨房走。马文才就跟在她身后。
  卫乔昔在思量一件事情。昨夜马文才那番话将她吓懵了,她原先以为马文才是个断袖,只是,若仔细想想,马文才既然说了他是要娶妻生子,那应该还是喜欢姑娘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卫乔昔生的好,家中也是富甲一方,喜欢她的男子自然也不少。如果说马文才发现她是女儿身,然后对她有了一些好感,卫乔昔自信是有这种可能的。只是这样一来就糟了。
  事情不明朗之前,卫乔昔不敢自乱阵脚,只能先试探一下马文才。
  “文才兄家里可有关系亲近一些的兄弟姐妹?”卫乔昔问。
  “巴结我的不少,关系好的并没有几个。”马文才答。
  卫乔昔点点头,自然地接下去,“我家中倒是还有一个小妹,同我龙凤双生。”
  马文才自然知道卫乔昔说的小妹是胡乱捏造的,恐怕说的就是自己。
  “同你样貌可是一样?”
  “一模一样,常常只有家里爹娘能把我们两个分辨出来。”卫乔昔道,“只不过去年家里给小妹议了门亲事,谁知道后来又被男方退了回来,家里上下都气的不行,你说男方这样的人,我们小妹是断不可能再嫁给他是不是?”
  马文才听出了卫乔昔的试探,听她说断不可能再嫁他,心里郁闷地紧,只能加以补救,“巧了,先前我家中也曾退了门亲事。”
  “我与对方姑娘素不相识,盲婚哑嫁,若是不合适,岂非耽误了对方姑娘。”
  马文才一副“我退亲是为了对方姑娘好”的样子。
  “那文才兄可比我小妹那位前未婚夫好多了,那男方退亲时说我家小妹‘见识浅薄,样貌丑陋,歪瓜裂枣,不配与他比肩’呢。”卫乔昔扯了扯嘴角,说的冠冕堂皇,也真当她会信吗?
  马文才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这话听着耳熟,真像是他能说出来的。
  当初到底派了谁去退亲?场面话都不会说吗?什么话都往外讲!
  “怎么会,你家小妹若是同你一般的样貌,那自然是不俗,又怎么会样貌丑陋,歪瓜裂枣呢。”
  卫乔昔猜了个大概,想必马文才不但知道她是女儿身,说不定还早就知道了她从前与他有过婚约。
  既然都知道了,那就破罐子破摔吧。
  “这谁清楚呢。”两人已经走到了厨房,卫乔昔把桶放在灶台边上,“总之我爹娘是气坏了,说是小妹便是终身不嫁也断不会再吃回头草了,尤其是我娘,当场就气的差点昏过去了。”
  马文才心里一“咯噔”,“那,那你小妹怎么说?”
  卫乔昔坐在旁边凳子上,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两人都心知肚明,再演不下去了。
  马文才一脸懊恼,“当时我爹说给我定了门娃娃亲,你知道,我那时同你并不相识,所以我才拒绝了。”
  卫乔昔的食指在手臂上点了点,“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谢先生来书院的第一日晚上,你来问我功课,我见到了你的耳洞。”马文才道。
  卫乔昔摸了摸耳垂,她一年多不戴耳坠,耳洞早已愈合,看不出痕迹了。
  “这么早?”
  她原以为自己掩饰的天衣无缝,结果她居然比祝英台暴露得早这么多!
  “所以,”卫乔昔变了脸色,“你知道我是女儿身,你还跟我勾肩搭背,还睡同一张床?”
  “我……”马文才有些心虚。
  卫乔昔的拳头紧了又松,从凳子上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瞪着马文才,“马文才,我告诉你,咱俩没完!”
  卫乔昔恼怒离开,没走几步就看见情绪低落的祝英台。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不当心便撞在了一起。
  “乔昔,你怎么了?”祝英台被撞着往后退了两步,看见卫乔昔神色不虞,问。
  “我没事。”卫乔昔摇摇头。
  卫乔昔身后,马文才追了出来,站定在离卫乔昔一臂的距离不敢再往前靠。
  祝英台看出了些端倪,往卫乔昔跟前凑了凑,“你和马文才吵架了?”
  卫乔昔虽不说话,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卫乔昔脾气好又随和在书院里都是出了名的,能惹得卫乔昔这样生气,祝英台看了马文才两眼,果然他这样嚣张自我的人,就连卫乔昔都忍不了他。
  祝英台十分惋惜道:“五柳先生已经去世,我们没办法听他讲学了。”
  “既然已经去世,那我们就回书院吧。”卫乔昔的鞋尖在泥泞的土壤里碾了碾,道。
  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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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别时,三人先去了五柳先生的墓碑前拜祭。
  坟是新坟,白石碑还是刚打磨出来不久的样子,黄土也是新埋不久,还是湿泞的一堆,露出一点带着一起挖过来的嫩草。卫乔昔将手里菊花放在碑前,对着墓碑深鞠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