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怪谈男主养大后 第48节
  它尝试在无法言说的爱欲之间寻找一个模糊的、危险的新平衡点。但它失败了。后果是进入一个更加暧昧不清的阶段。
  海边的雪夜如此明亮,天空是靛蓝色的。
  水泽怪物是大部分时间都不做梦的,它睡着了就是一片空虚的漆黑。但在这天晚上,它沉入了清晨厨房的幻境,还是那个同样的场景,它低下头贪婪而疯狂地亲吻她。它的食欲那样旺盛,让它想要吃掉她。把她的灵魂吞掉,用利齿碾磨她的肌肤,像饿极的野狗撕咬一块鲜肉。
  醒来的时候,窗外天空依旧深蓝而明亮。
  它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喘息着——那的确是噩梦。从前它不会带着□□去看她飞扬的裙子。它始终用最纯净的目光注视着她裙角。因为那是它精心呵护的花。但是现在它觉得自己是窝边草也要啃的畜生。它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愤怒。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它垂下了眸子,开始觉得当初应该先进化出来变性的能力,直接变成一个女人,就可以像是她小时候渴望的那样把喉结按回去了。自我厌弃几乎将它淹没。
  庞然大物缩在角落里。突然,它发现了不对劲。
  它听见了浅浅的呼吸声,来自于自己房间的沙发上。
  那一瞬间,它都快心脏骤停了。它几乎要以为还在那个该死的梦境里。
  然而她就蹲在角落的沙发里。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它几乎立刻就想要把她拎起来、扔回到她的床上去。它深呼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和呼吸。
  庞然大物蹲过去拍拍她:小牙,你怎么在这里?
  她模模糊糊地醒过来,抱着膝盖有点茫然地说:“大牙,我梦见死人了。”
  从小在水鬼堆里长大的小狗是不怕水鬼的。但她却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见死人。在救援队的时候,她见到了飞出来的半截胳膊,还有血肉模糊的半边身体。她回去之后就开始做噩梦,只是救援队的日常太忙碌了,她没有时间停下来告诉任何人。然而,到了安逸稳定的环境里,被炸飞的尸体就成了日日夜夜的噩梦。
  她想要在姜泽的身边睡觉,想要找自己的阿贝贝。它听见了,翻涌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它觉得小牙吃了很多的苦,于是主动把额头贴在了她的额头上、把她圈在了怀里。像是小时候摇晃她的摇篮一样拍抚着她。好了,好了,姜泽在,睡吧。
  它想起要不要给孩子找个心理医生什么的。
  然而,刚刚说着害怕的死孩子乱动了起来。像是蛄蛹的毛毛虫一样。她问它今天晚上,可不可以给她一个吻。
  它将头转向窗外,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了它的煎熬。
  她还要乱动,它低下头,轻轻按住了她。她就像是被千钧的力量压住,再也动弹不得。她明亮的眼睛被绿色的眸子锁定住。眼神从鼻尖到嘴唇,她感觉到被它的气息笼罩住,屏住了呼吸,明明体温是很低的,她却感觉到眼神里面的某种悬而未发的东西。强烈的侵略性扑面而来。她几乎感觉到它要吻她了。
  她动了动,明亮的眼神像是夜空里动人的星星。
  最后,它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所有的暴烈和温柔都藏在了深夜的黑暗里。
  它把她揉进了怀里。
  暴风雨一样的渴望,狂烈的欲望,还有压抑的侵略性,最后只变成了一句轻轻的:
  睡吧。
  她总是能够在它眼中看到某种沉重的、她还不完全理解的东西。
  在它很小的时候就是家里的大人了,要照顾姜小牙不能出去玩,要及时回家不能任性,小小年纪就养成了谨慎和多虑的习惯;就像是小时候明明很想要去沼泽里玩,但姜小牙刚刚学会走路没多久,它只好耐着性子蹲在她的旁边,从清晨守到黄昏。
  那是属于年长者的责任感和忧虑。
  像是一床温暖厚实而沉重的棉被。她被包裹在其中,沉沉睡去。
  ……
  冬天要过去了,春季要到来了。姜小牙想要再次去报名今年的救援队——这一次去的地方更加远,时间更长。这是它始料未及的,因为她才因为去年救援队的事做噩梦。可她说,克服噩梦最好的办法就是直面噩梦。
  在水泽怪物的人生未来的计划里,不包括她一年年地离开。姜泽不想让她去。它是个非常溺爱孩子的家长。而且,它知道她可能是太渴望长大、向它证明某种东西了。
  可她才回家不到两个月。它想她。
  她在客厅睡着了。它安静地看着她。那是怪物朦胧而含蓄的爱。它小心翼翼地给她扎了一个美丽漂亮的辫子。清晨她就要离开家,离开它。它想要挽留她,但小牙很认真地说:
  姜泽,如果你还是把我当做你的孩子的话,就应该学会放手。
  它只能慢慢地松开手,高大的身体僵硬着,看着她去收拾背包。
  它感觉到了这场暴风雪从心里诞生,席卷了全身。
  它听见了她穿鞋子的声音,她要走了。
  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它其实特别特别想她。它想告诉她。小牙,姜泽好想你。
  现在她又要走了,去离开姜泽更远的地方了。
  于是,外面的晴空万里突然下起了暴雨。雨那样大,她出去一分钟就要淋湿,只能折返回来了。她抱怨着大雨,猜测是不是它的天气系统又失灵了。
  她来到了它的身边。
  她问它:是你下的雨么?
  也许是这场雨太大了,世界陷入了一片寂静。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一个站在茶几前,一个陷在沙发的阴影里。
  他们对视着,雨就越来越大。
  她用眼神问它——
  是你想用这场雨留下我么?
  它应该否认的,和之前千万次一样。但雨几乎变成了笼罩海边的瀑布。
  它坐在那里,感觉到了暴风雪在逐渐失控,有些注定被卷走的东西真的被卷走了。它陷入了不可自拔的沦陷中。
  它注视着自己的小牙,说:
  是姜泽下的雨。
  是姜泽故意下的雨。
  第45章 六颗智齿
  它不想让她走。
  这念头汹涌成窗外一场旷日持久、不见尽头的大雨。。直到水淹没了他们家的盆栽、阿花变成了水牛。她的衣服开始受潮。
  她大喊姜泽停下来, 不要再下雨啦。
  那,你还要离开姜泽么?
  17岁对着大海宣泄的念念不忘,在19岁这一年她在海边听见了回声。
  只是这回声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雨, 让家里的被子都开始变得潮湿。出去晒被子的时候,她被一个宽大的怀抱拉住了。它拉住了她的手,问她:小牙,可不可以不要走。
  小狗用脑门撞了一下它。
  哎呀,没看见拿着被子么?
  她撞开它出去晒被子了。
  她回来的时候, 看见了家里那个永远像磐石般坚固可靠、无所不能的妈妈,正坐在门槛上, 像是个被世界遗忘了的巨大玩偶, 低垂着头,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墙角潮湿花盆里长出的两只蘑菇。
  它以为她离开了, 要去离姜泽很远的地方, 再也不爱它了。问她折返回来是不是漏了什么东西。
  ——那是姜小牙第一次看见无所不能的姜泽,露出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说:我忘带了姜泽。
  佯装镇定的年长者愣住了, 几乎有些受宠若惊。一切都在失控,心跳、呼吸, 掌控力。
  就像是眼睁睁地看着列车被暴风雪卷着朝着断桥驶去。
  列车坠落了。那断桥下是什么呢?
  嗯,是小狗晒好的被子。
  它们被海风吹动, 招摇着, 散发着太阳的香气。
  她坐在了它的身边,把脑袋放在了它的膝盖上。
  这样的距离和亲密已经超过了界限。但它没有动, 任由她趴在它的膝盖上。她伸出了手指, 想要勾住它的。意识到她想要牵它的手,它沉默了一会,主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姜小牙没有去成今年的实习, 雨是很大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今年再去实习,就补不上文化课的学分了!她彻底走不成了,从情感到现实上,都被牵绊住了。
  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姜泽。它总是会因为牵挂小小的她,不得不放弃一个又一个属于少年的雄心壮志——可见感情就是一条细细的锁链。把恐怖的怪物变成穿着围裙的妈咪。
  前世她是个孤儿,很多经历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勇往无前的路上虽然有很多的同伴,却总觉孤独,就像被吹散的蒲公英。小时候她是姜泽的风筝线,长大了,姜泽也变成了她的风筝。不过这样也很好,飞得再高再远,也不会被吹散。
  他们的感情太复杂了,可能是60分的亲情,40分的爱情。当然了,也可能是30分、50分,到底有多少的比例也分不清了,像是胡椒和盐混在了一起,谁能一粒粒地分开来数呢。
  要让姜小牙评价一下这份特殊的感情的话,大概就是:洒在牛排上很好吃。
  这就是他们很好吃的爱情的开始。
  ……
  它当了19年的妈妈,却是第一次学着去当姜泽。
  它觉得有些陌生、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剥离了无所不能妈妈的光环后、面对心爱之人会忐忑不安的、全新的自我。
  它并不知道她喜欢的姜泽该是什么样子。扮演从来不是它的强项,它唯一能交付的,就是磕磕绊绊地去爱她。
  它还是要唠叨她的,她的秋裤、她的毛衣,她在家里乱丢的袜子。她在春天的夜晚看见了非常美丽的落日,立马光着脚跑到了的阳台上演泰坦尼克号,张开手臂喊姜泽抱着她jump——
  身体快过大脑思考,它几步上前,迅速地如同抄起一把扫帚,把小狗从阳台的海风中扛了回来。
  姜小牙在它臂弯里挣扎扑腾:哎呀,姜泽,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浪漫!
  它将她放在地板上,表情平静地承认它不懂浪漫,然后结结实实地给她套上了毛线袜。反正姜小牙必须秋裤和袜子缺一不可。不过感觉这个行为太妈咪了。它在她面前蹲下来,视线与她平行,想了想。
  大手带着点试探的意味,轻轻地、笨拙地落在了她蓬松的发顶,极其克制地揉了揉——这是一个试图挣脱旧模式的信号。
  但是小狗看了看它,完全没有感觉到来自姜泽朴实的爱。
  她问:为什么要用摸过袜子的手摸她的头?
  她恨它!
  为了道歉,它给她带回来一大束玫瑰花。当妈妈的时候不能够送这样的花。但姜泽似乎可以。它挤在香气浓郁、色彩缤纷的花店里,高大的身形略显局促。它买了很大一捧,下意识地想在卡片里写:妈妈爱你,小牙。
  但现在意识到了不对劲。划掉划掉,姜泽爱你,牙。
  很大一只蹲在花店里想了想,又有点害臊。
  少年改成了:爱你,牙。
  次日清晨,姜小牙在浓郁甜蜜的花香中醒来的。卧室一角几乎被玫瑰的海洋淹没。她屁颠屁颠地跑去问姜泽。
  姜泽背影僵直,专注于搅拌锅里的蘑菇汤,语气故作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