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元慎叹气道:“牛氏膝下已有三女,她丈夫求子心切,说明了,如果这一胎还是女孩儿的话,就要休了她,自古女子被休弃多半下场凄凉,牛氏自然不愿被休,生产的时候,也确实产下了一名男婴,可惜却是个死/胎,牛氏害怕之下就动了歪心思,便串通那名稳婆把侯氏的孩子换给她。”
  青岑听了半晌没言语,她从不认为女子存世的意义只为繁衍后代,好一会儿才闷声道:“牛氏偷换他人之子的行径固然可恶,但我觉得她的丈夫更令人心寒,为了生儿子便要休弃发妻,女子一旦被休,即便娘家还肯容纳,后半辈子也是凄苦一生……但是想想侯氏也很可怜,她失去孩子的这三年,日子肯定不好过。”
  元慎见青岑心情低落,便搂住她宽慰道:“女子立世不易,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世道。”
  青岑靠在它怀里,想起从前听人说起过,说有些穷苦人家养不了那么多孩子,又一心只要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如果生下来的是女孩儿就会丢掉,或者卖人,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同为女子听到这样的事情,青岑心里发苦,胡思乱想之下,倏然抬头问元慎:“要是我以后也和牛氏一般没有为殿下生下儿子,殿下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慎打断,他屈起手指刮了刮青岑挺翘的鼻梁,一脸宠溺地望着她道:“傻瓜,想什么呢?只要是咱俩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再说了,我有那么多兄弟侄儿,也用不着我来传宗接代。”
  青岑心下感动,可转念一想,元慎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帝没有儿子怎么行。
  罢了,至少此刻她是欢喜地,有他这句话便够了,于是重新窝进元慎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心道家里既然有皇位要继承,还是盼望着自己日后能生个儿子的好,结果这人冷不丁来了句:“其实想想,若你生了儿子,我看见你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亲密,这心里就怪不是滋味儿的。”
  青岑:……
  未来儿子:……
  ——
  到了三月,天气日渐暖和起来,园子里的花儿啊,草啊,红的红,绿的绿,吃过饭去走两步,和风煦煦,迎着日头惬意的很,青岑便给家中几个姊妹下了请帖,请她们过府来赏玩。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青岑就在后院的一间亭子里招待舒意和岁云,还有二叔家的堂妹知夏。
  几个年轻女子围坐在三面环水的亭子里吃着瓜果闲谈,聊起岁云的身孕,青岑就问她害喜的厉害吗?
  听说妇人怀孕初始总是会恶心、干呕,严重点的,干脆连饭都吃不下,孕育生命对女子来说是幸事,也是苦差。
  岁云眼底一片柔和,弯了弯唇角笑道:“害喜到是没,就是总没什么胃口,身上懒洋洋的不想动。”
  舒意闻言就道:“我大嫂子也这样说,你比她好些,听她讲刚有孕那会儿,害喜得十分厉害,整日什么都不想吃,可顾忌肚子里的孩儿,又不能不吃,很受了一段罪,”这是在说卢氏。
  岁云深有同感,青岑见状就打趣她:“等哥哥中了进士回来,兴许嫂嫂一高兴,这胃口就好了,”庭桉前日就去赴考了,前世春闱也是一次就中,得了进士,二甲第十九名,很不错。
  舒意听了就笑起来,仿佛回到三个人在青山寺的那段悠闲时光,知夏坐在一旁虽然没怎么张口,但一直微笑着听她们讲话。
  岁云不由失笑道:“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舒意有段日子没回娘家了,就问家里怎么样?爹娘都还好吗?
  岁云说都挺好的,说起家里,就和青岑几人讲,前些时候她和庭桉院里有个女使不安分。
  知夏来了好奇:“不安分?是偷拿府里财物了吗?”
  岁云摇摇头,说不是,此处并无外人在,她既开了口,便也没打算瞒着,于是蹙着眉头说了起来:“你们兄长体谅我怀了身孕辛苦,有时温书太晚,怕回寝时闹出动静吵到我,就常在书房歇息,结果有天夜里……”
  那晚庭桉原是打算早些看完书好回房陪伴妻子,结果不留神误了时辰,想着就快四更天了,岁云这会儿肯定睡得正熟,便就在书房歇下了。
  结果刚躺下没一会儿就有人推门进来,见是他的贴身女使斯琴,庭桉就问她来做什么。
  斯琴穿着一身有些单薄的粉色衣裙,倒春寒的夜里微微敞着领口,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温柔的冲着庭桉微笑:“夜里冷,我给公子送暖炉来。”
  说着就走过来,将暖炉塞到庭桉脚边,又帮着提了提被子,顺势在床边坐下,那双细白的手也趁势钻进去,一面含情脉脉、温柔似水的唤了声“公子”,吓得庭桉一下弹起来,又惊又怒地斥责道:“斯琴,你干什么?”
  岁云说着说着忽然就掩唇笑起来:“你们兄长同我讲这些时,人委屈的不行,活像被恶霸给欺辱了。”
  大家听了也都笑起来,知夏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一时心里有些羡慕岁云,希望自己日后的夫婿也能和大堂兄一般自爱,又问起那个叫斯琴的女使后面如何了?
  岁云叹气道:“我如今有了身子,忌讳颇多,以前在娘家时也不兴对女使仆人打打杀杀那一套,可像这种事情如果不严惩,以后只会没完没了的来恶心我,就算夫君心里没那个想法,但万一哪日着了算计,我心里只怕要怄死。”
  这话到很是,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大大方方的和别的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岁云缓了缓又说:“不过这斯琴毕竟跟了你们兄长很多年,一直都很尽心,此番错了主意,也是一时糊涂,夫君让我看着办,说明了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了,我就叫人捆了斯琴,喊来院子里一干女使,不管老的小的,说明了原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打了二十板子,再给了些银子撵回家去了。”
  终归是顾忌着主仆一场还给了银子傍身,也算厚道了。
  知夏有些感慨:“贴身伺候的女使,只要肯尽心服侍,以后的日子必然不会差,偏偏闹这么一出,也是可惜。”
  岁云撇嘴:“只怕是心大了,不想再伺候人了,也想摆摆主子的款儿,夫君之前还同我说过,说斯琴年纪大了,叫我给她留意好人家,没想到转头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寒心。”
  说这些难免倒胃口,岁云就问起知夏如何了,郑家姐妹几个只她还未嫁人,便打听道:“妹妹也到了年纪,叔父叔母可为你说合亲事了?”
  青岑连忙竖起了耳朵,今日请舒意和岁云来只是个幌子,知夏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谈起这个,知夏颇有些害羞,红着脸说:“不瞒嫂嫂,家里已经在为我相看人家了。”
  青岑闻言一惊,忙问是哪家的郎子?
  知夏就道:“是忠毅伯府的杨五郎,不过还未正式定下,还请诸位姐姐莫要透露给旁人知晓。”
  青岑暗道一声坏了,前世知夏和杨五郎传出定亲的消息都快五月份了,现如今才三月初两府就有了姻亲交际,莫不是她记错了时间?
  青岑心下懊恼,可这时候琢磨这些也没多大用了,总之这桩婚事是万万不成的,倒不是说那杨五郎为人低劣,偏偏他这人深情专一的很,只是这份深情专一并不是对着知夏。
  杨五郎在和知夏定亲前并无婚配,但他和户部尚书家的六娘韩文鸳早有情谊,不过后来韩尚书犯了贪污罪,韩文鸳虽然留得性命在,却被充入教坊司为妓,一夕之间,跌入尘埃。
  可即便韩文鸳人去了那种地方,杨五郎也不改初心,费尽心思,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把人从教坊司赎了出来。
  说起来,上一世知夏前脚刚进门,后脚杨五郎就顶着家中压力把韩文鸳领回家做了贵妾,宠爱有加,丝毫没把知夏这个正室夫人放在眼里,可见当时愿意求娶,便是打量着一个庶女没人撑腰罢了,那时知夏在忠毅伯府的日子,真可谓是寸步难行。
  因当着舒意和岁云的面不好细说,青岑只得先忍耐,趁着方便的时候吩咐绿竹:“待会儿上茶的时候,你故意把水洒到知夏身上,领她去更衣的时候告诉她,说我有些体己话须得单独跟她讲。”
  于是后面就有了两人单独谈话的机会,知夏很茫然:“姐姐让绿竹传话叫我留一会儿,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同我说吗?”
  舒意和岁云已经先行离去了,青岑便将知夏引到内室里,踌躇再三后才道:“别怪我多嘴,实在这是事儿我若不说,唯恐害了你一辈子。”
  知夏听后有些愣住,神色也紧张起来,青岑见状就握住她的手温声道:“此事事关你的婚事,我也是凑巧知道的。”
  说着就把杨五郎和韩文鸳的事情一五一十吐露出来,知夏听了顿觉五雷轰顶,很快眼眶里就蓄满了泪珠。
  青岑让她别怕,“我既然说出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帮你的,这门亲事实在不好,夫婿心里住了人,只怕等你嫁过去,杨五郎后脚就会把那位韩娘子领回去做贵妾,届时你再想脱身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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