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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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巧隔日在家闲坐时收到了一张请帖,泛着墨香的碧云春树笺上写着,恭王府的昭阳郡主元月要在立夏那日办“迎夏宴”,青岑让去给送信的仆妇回话,说那日一定到,然后借着赴宴的由头,说要出去挑些称心的首饰。
  遂命人套了车,带着绿竹往马行街去,绾青丝这个时候才开张没多久,物价还很实惠,有买有赠,青岑一气选了五六样,然后就去了附近的杨楼,在雅间里喝着茶等消息。
  屋外的阳光正好,风也徐徐的吹,青岑心里回忆的却是一团污糟事,前世裴世尧养着的那个野男人就在南门大街尤唐巷的一处宅子里住着,青岑记得清楚,是婚前就养着的,她使唤绿竹去打听,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才放心。
  茶喝了两杯也不见人回来,青岑开始有些担心,忧虑的情绪没一会儿就听见有人敲门,她说了声进来,门一开,却道来人并不是绿竹。
  那人颀长的身子迈进来,俊俏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好像唇角向上扬了扬,显是心情不错的模样,轻唤她一声:“郑娘子。”
  对于元慎的到来,青岑显得很是意外,原本应该很怕和他相见,但现在有了婚约傍身,又是另一番心态,于是也扯了一点笑出来,恭敬给他见礼:“臣女参见十皇子。”
  元慎说免礼,步履从容的走到软塌另一头,一撩衣摆坐下了。
  青岑见状,从茶盘中新取了一只茶碗,倒上茶水,再轻轻放到元慎身前,顺势问他:“殿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元慎望向那只被她握过的折腰杯,轻轻将手覆上去,抬眼说:“无事,只是路过这里。”
  青岑“哦”了声,脑子里想着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毕竟是未来的官家,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怠慢了他。
  “郑娘子已经及笄,家中可为你说合亲事了?”元慎喝了口热茶,突然问。
  早在青岑见到元慎的那一刻,就料想到今日很有可能会再度面临这个关乎她未来太平与否的关键问题,前世青岑是如何回答的,疑惑着说没有,紧接着就是元慎对她表明心迹,这一次,青岑轻轻笑了笑,说:“女儿家私谈婚事不好,还请殿下见谅。”
  元慎:“那便是还没有了?”
  青岑原本的打算是,等她和西宁郡王府订婚的消息传出去,元慎自然就知道了,于是这会儿只好故作不好意思的说:“家下父母已为我择好一户人家了。”
  青岑说完便去看元慎的脸色,果然不如方才晴朗了,好半晌才听他问:“是谁?”
  青岑:“是西宁郡王府的公子。”
  元慎不紧不慢的问:“那么小娘子钟意他吗?”说罢,两只墨玉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
  青岑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想了想,回了个折中的话儿,“爹爹和阿娘都说他是很好的人。”
  倘若说自己很中意,未免会掀起元慎的怒气,还是低调些的稳妥。
  不过元慎却是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这桩婚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小娘子心里未必称意,于是深深看了青岑一眼,然后起身告辞了。
  所以这个难关算是度过了吗?青岑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口,过会儿绿竹回来了,她穿着男装,气喘吁吁的,一见了青岑便禀报说:“小娘子说得不错,我在尤唐巷细细打听了,那大槐树旁的一家,果然有一位独居的男子,长相确是阴柔漂亮,问过附近的人,名字也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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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第二日,青岑早早地就梳洗了,昨儿夜里她故意睡得晚些,加之本来就藏着一肚子心事,早起对镜梳妆的时候,果然脸上一股子疲态,她也没有刻意的用脂粉遮掩,任由眼底一片青晕,然后就顶着没什么气色的小脸往舒意的院子去了 。
  毓秀阁里头,舒意也是早早地就起身,这会儿已经坐在书桌前看账本了,乍见了青岑,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妹妹有些憔悴的面庞,待招呼她坐下后便问:“昨晚没休息好吗?气色这样差。”
  青岑“嗯”了声,然后就不言语了。
  舒意看她一会儿,心里估摸着妹妹定然是有心事,于是就把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和声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青岑垂着的头抬了一下,显出犹豫的神色,复又低下去。
  舒意被她这样弄得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索性来到青岑身侧挨着她坐,耐心十足的道:“别怕,有话就痛快说,阿姐给你做主。”
  听了这话,青岑才大着胆子慢慢道:“我昨晚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早上醒来吓了好久,饭也没吃几口便来找阿姐了。”
  她说这话时,眼眶里已经挂了一颗若隐若现的小珍珠,惹人怜爱,舒意揽着妹妹觉着有些好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结果只是个噩梦。
  谁知下一刻就听妹妹颤声说:“阿姐,我梦见你那个未婚夫婿,就是裴世尧,他……他竟然喜欢男人,你们成了亲后,他还到处和男人厮混,对你一点都不好。”
  第4章 迎夏
  舒意恍若被一记突如其来的惊雷砸到,脑瓜子顿时七窍生烟,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小嘴显然吃惊的不得了,半晌才喃喃说:“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
  先头挂着的泪珠落下来,青岑揉着眼睛哀声道:“我也不知道呢,明明前几日我还跟真人说保佑阿姐的话,偏偏昨儿夜里冷不丁就梦见这样的腌臜事儿,还真实的不得了……阿姐,我好怕啊。”
  好在前戏铺垫的很足,舒意又是个温柔的性子,这下见妹妹哭的伤心,便急手急脚地先来安慰她,抬手给抹眼泪,说只是个梦罢了。
  忽的青岑抱住她的手臂,瞪大了眼睛说:“阿姐,该不会是真人听了祷告来警醒我的吧,否则怎么叫我给梦见了,还这么凑巧,不早不晚的,刚才从观里回来,一下就给梦上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那个裴世尧是有毛病的。
  舒意呢,自然不会觉着亲妹妹是在胡诌,这种事胡乱说不得,她心里也不好受的很,可未婚夫横看竖看,左思右想都不像是那种人,但青岑的那番话细品一下也说得通,可不就是神仙真人显灵了么,于是姐俩儿当下三五一合计,去找她们的母亲虞氏求做主。
  见了阿娘,青岑又绘声绘色地将适才的那番话再说了一遍,可虞氏是老道人,不那么好诓骗,但越是上了年纪的人,心里越发信鬼神之说,况且小女儿素日乖巧,关系到亲阿姐的一辈子,不敢乱编乱造,于是想了好久才道:“这事阿娘会让人留意的,你们姐俩儿先宽心,只一点,不可说将出去给人知晓,否则会有大麻烦。”
  到了这时,青岑的计划已经完成了一小半,她心里窃喜,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心道只要阿娘肯细心查访,一定能摸出蛛丝马迹,再不济,还有自己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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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晌午的功夫演罢两场戏,一会儿抹眼泪,一会儿费口舌,弄得人有些疲累,回到棠梨煎雪后,青岑狠狠灌了两碗茶,绿竹摆了膳食,就着喷香的菜肴,青岑又吃了两大碗米饭,茶足饭饱后,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就上了榻。
  窗外的梨花开得正盛,青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欣赏着,她如今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的婚事更进一步,沉重的桎梏得以摆脱,姐姐的终身也有了挽救的机缘,那么余下的日子就仍是无忧无虑的,可惜这样好的心情维持到第二日就烟消云散了。
  那会儿青岑刚起床没多久,正坐在桌边倒了水要喝,还没来得及咽下呢,就见绿竹慌忙从外头跑进来,急声说:“小娘子,郡王府来人了。”
  青岑慢慢将水咽下去,偏头说:“来就来了呗,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刚睡醒,眼睛还没揉开呢,绿竹赶紧就道:“不是,是郡王府来人说,小娘子你和叶郎君的八字不相合呢。”
  “什么?”
  青岑大惊,手里的杯子重重落到桌面上。
  八字不合!
  竟然会八字不合,那么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事了,青岑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栽在这上头,一时苦恼无比。
  绿竹,紫竹见状都急手急脚的来安慰,青岑厌厌说没事,叫她们都退下,看眼下的情况,那么就只能再另选他人了。
  可是要在短时间内找出一个各方面都合心意的,也不容易,况且她才和人议过亲,眼下又急不可耐的再去找下家,没得叫人诟病,总得缓上一缓。
  且谁知道这期间元慎又会不会搞什么幺蛾子,不知为何,青岑总疑心是元慎在背后动了手脚,想起那日他那个笑,就令人讨厌的很。
  傍晚的时候,虞氏过来看望青岑,让她放宽心,不要太在意,舒意也来开解她,虽说自己的婚事还有待考察,但她也很关心妹妹的情绪,宽慰道:“后日就是迎夏宴,说不定小妹你的姻缘就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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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岑冬日里爱穿鲜亮的衣裳,那么在初夏这样万类竞绿的时节便很喜欢清浅淡雅的色调,嫩绿中夹杂着柳黄的对襟长衫,绣着樱桃翠鸟的雪纺纱裙,发髻梳的松缓些,不那么紧贴着头皮,这样能显脸小,再略施粉黛,便很得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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