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他的抱负、他的野心,注定了他不会甘于平凡。
  而她呢?
  她只想远离纷争,安稳度日。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路人。
  夜渐深,山寺的钟声遥遥传来,悠远而寂寥。
  姜窈昨夜没睡踏实,早上为了避人,起了个大早赶路,如今听着屋外的虫鸣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罗姝意站在门口,望着远处山道上若隐若现的火光,轻轻叹了口气。
  ......
  一觉到了天明,刚睁开眼睛,姜窈便听到了房门外的敲门声。
  以为是罗姝意过来喊她出发,她没多想,披了件外衣,穿了鞋就前去开门。
  “......”
  门外是谢余年。
  姜窈愣在原地,指尖还捏着寝衣的一角,整个人如坠梦中。
  他不是应该在京城吗?
  他不是……应该去姜府看见她给他留的画了吗?
  怎么还追到这了?
  谢余年只看了姜窈一眼,目光便瞥向别处。
  晨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眉宇间的疲惫清晰可见,衣袍上还带着夜露的湿气。
  姜窈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里面只穿了单薄的寝衣。
  她慌乱地抬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谢余年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挡在了门外。
  姜窈的瞌睡醒了大半。
  门再次被敲响,却是春兰的声音,“小姐,叫奴婢进来伺候吧?”
  怎还把春兰带过来了?
  姜窈打定了主意走的不引人注目,连丫鬟都没带,虽说有些不习惯,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却没想到谢余年还顺带将春兰带来了。
  她叹了一口气,“你进来吧。”
  春兰进来后小心觑着小姐的神色。
  这段时日小姐心情不好,她是知道的。
  “罗姐姐那边......”姜窈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目光扫向没丁点儿动静的隔壁厢房。
  突然明白了罗姝意的意思。
  罗姐姐怕是一早就带着行囊走了。
  春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轻声道,“罗姑娘半个时辰前就骑马下山了,临走时让奴婢转告小姐......”
  她模仿着罗姝意的语调,“‘山高路远,后会有期’。”
  姜窈又叹了一口气,又躺回了床上。
  她知道罗姐姐是想叫她跟谢余年好好谈谈。
  可她现在实在不知道见了谢余年该说些什么。
  “你去回了他,寂照庵太小,待不了他这尊大佛。”
  片刻,,春兰回来了,轻轻叩门,“小姐......”
  “他走了吗?”姜窈的声音闷闷的。
  “谢大人说......”春兰顿了顿,“他说会一直等到到小姐愿意见他为止。”
  姜窈猛地坐起身,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他凭什么认为我会见他?”
  她的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讶的愤怒,“他以为这样站着,我就会心软?”
  春兰站在门边,手足无措。
  姜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不见心静。
  她索性闭上了眼。
  许是昨日奔波,姜窈竟真的实打实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见雨水顺着青瓦屋檐滴落,在石阶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她倚在床边,随手拿了本春兰带来的话本子放在手里。
  “小姐,雨大了,要不要......”春兰见她醒了,欲言又止。
  “他还在外面站着?”姜窈一愣,下意识朝外看去。
  院门是闭着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春兰小声应了一句。
  姜窈收回视线,“他愿意站,就让他站着吧。”
  春兰不再言语,只是默默替小姐添了一杯暖茶。
  反正在她心里,小姐才是第一位的。
  “对了,慧明师太问小姐是否同去做午课。”春兰轻声转移话题。
  姜窈点头,又想到外面的那个人,抿了抿唇,“你去清个场。”
  不知春兰同谢余年说了什么,姜窈打着伞出来时,已不见那抹身影。
  寂照庵的后院有一处小亭,慧明师太在那里等她。
  姜窈找到她时,老尼姑正在煮茶。
  茶香袅袅,混着雨后清新的空气,让人心神宁静。
  “姜施主面色不佳,”慧明师太示意她坐下,“可是未休息好?”
  姜窈勉强一笑,“有些心事,扰了清梦。”
  慧明师太递给她一杯热茶,“可是为了那位谢大人?”
  姜窈的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
  她没想到慧明师太会如此直接。
  “师太,”她声音低不可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慧明师太慈祥地看着她,“姜施主可知这寂照庵名字的由来?”
  姜窈摇头。
  “‘寂’是静默,‘照’是明察。”
  慧明师太轻声道,“有时候,我们需要静下心来,才能看清真相。”
  “可有些真相......”姜窈握紧茶杯,“看清了只会更痛苦。”
  她并不想稀里糊涂地同谢余年过下去。
  那不像他。
  也不是她。
  “痛苦也是修行的一部分,”慧明师太指向亭外一株被风雨打落花瓣的茶花,“你看那花,经历风雨后,来年会开得更盛。”
  姜窈望着那株茶花,“可为什么要经历痛苦呢?有的花,自小长在温室,精心照料,依然盛开。”
  为什么非要痛苦来磨砺心智。
  她知道她想的是歪理,但......
  慧明师太听她这样说反倒笑了,“我不懂红尘中事,但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姜施主若心有疑虑,何不当面问个明白?”
  第242章 不甘
  姜窈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道,“我怕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也比永远悬着一颗心要好,”慧明师太拍拍她的手,“何况,真的什么也改变不了吗?”
  慧明师太说地意有所指,姜窈一惊。
  难道慧明师太知道些什么?
  “师太,您是不是知道......”
  慧明师太摆摆手,“茶凉了,我去换一壶新的,姜施主不妨再想想。”
  慧明师太离开后,姜窈回了厢房。
  晨光透过云层,洒在湿润的庭院里。
  现下人都到了自个儿跟前,没有赶人的道理。
  说清楚也好。
  总不能一直躲着。
  能处处,不能处拉倒。
  姜窈深吸一口气,对春兰道,“去请谢大人过来吧。”
  春兰应声退下,不一会儿,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却在门槛处停住了。
  谢余年站在门口,玄色衣袍被山风吹得微微翻动,眉宇间的锋芒此刻竟收敛得干干净净。
  他指尖蜷了蜷,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抬步迈入厢房。
  这是姜窈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谢余年一向运筹帷幄,此刻竟像个做错了事一般,连目光都不敢与她相接。
  谢余年沉默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双手搭在膝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唇线紧抿,像是生怕一开口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厢房里一时静得能听见窗外竹叶摩挲的沙沙声。
  姜窈看着他这副模样,原本想好的冷言冷语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她垂下眼睫,低声道,“谢大人......怎么找到这儿的?"
  谢余年终于抬眸看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昨日见那马夫眼熟,我又问了守城的人,说看见一辆拿着晋王府令牌的马车出了城。”
  顿了顿,他又补充,“罗姑娘的行踪......并不难猜。”
  姜窈一怔,随即苦笑。
  是了,以他的手段,真想找一个人,又怎么会找不到?
  “那幅画......”谢余年嗓音微哑,“我看到了。”
  姜窈指尖一颤,抬眸与他对视。
  他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受伤。
  “阿窈,”他低声唤她,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这一刻的平静,“若你真想与我割席......至少告诉我,为什么?”
  姜窈缓缓起身,双手交叠于腰间,朝谢余年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她垂着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感激大人待我的心意,”她的声音平静,像是早就将这一段背熟,“只是......就当是我们性格不合。”
  谢余年瞳孔微缩,搭在膝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从别人口中听到,和从姜窈嘴里亲口听到,是完全不一样的。
  “大人青年才俊,弱冠之年便官拜御前太尉,”姜窈继续道,唇角扬起一抹笑,“京城想嫁大人的闺秀怕是能从朱雀大街排到永宁门,实在不必......”
  谢余年能听出来,她是在捧着他。
  “阿窈可是生气青崖山一事我未告知于你?这事定的匆忙,我......”
  姜窈摆摆手,“大人不必如此,大人是天子近臣,所做之事定然十分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