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谢余年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放火烧山?”
  青崖山连着青今县,这是要不顾整个县城。
  七尹脸色煞白,“青今县有三千多百姓......”
  谢余年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阴冷。
  “传令,”他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放弃原本的计划,分兵两路。”
  “第一路,我亲率两百精锐即刻从后山口进山,营救晋王。”
  谢余年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条线路,“第二路,你同蒋星野带剩下的一百人急行至青今县,协助百姓撤离。”
  七尹的瞳孔猛地收缩,“可一百人怎么够疏散整个县城......”
  青今县纵横交错的街巷,三千多户人家散居各处,老弱妇孺如何在短时间内撤离?
  “去找青今县的主簿,”谢余年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扔给七尹,“叫他出面组织。”
  七尹犹豫,“蒋二公子怕是不愿。”
  谢余年轻笑一声,“不用他愿意,他现在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
  这个时辰?
  七尹小心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是睡着了,还是被下药了?
  帐内烛火忽地一跳,七尹连忙收回了目光,“那等蒋二公子醒了,属下该如何去说?”
  “叫他好好歇着,等我回京后若他还有这种想法......”
  “就给他塞到我父亲的军营里。”
  七尹猛地抬头。
  承伯侯驻守边关,虽苦虽累,却也是最快挣军功的去处。
  ......
  夜色如墨,谢余年率领两百精锐悄无声息地进l青崖山的后山。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只有零星的火把照亮前方不足一丈的路。
  谢余年走在队伍最前方,玄色轻甲在黑暗中几乎隐形。
  他的手指不时抚过腰间的佩剑。
  青崖山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而他们正走向它的咽喉。
  “大人,前方五十丈有哨卡,”前面的斥候压低声音报告,“约十人把守。”
  谢余年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他转向身旁的人做了几个手势。
  谢余年身边的人名唤林焕,见状会意,立即点出五个人,朝着前面摸去。
  那十人围着微弱的篝火,有人打着哈欠,有人抱着长矛打盹。
  还有个瘦高个正对着岩壁小解。
  林焕贴近那个瘦高个,左手捂住对方口鼻,右手短刀精准地划过咽喉。
  温热的血溅在他手腕上,他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解决哨卡只用了一盏茶时间。
  林焕擦净短刀,眉头却越皱越紧,眼底闪过一丝疑虑。
  觉着有些太顺利了。
  陆铮身在锦衣卫,向来谨慎,后山防守不该如此松懈。
  “大人,”他低声对谢余年说,“陆铮曾任锦衣卫指挥使,这些哨兵松懈得反常。”
  谢余年正用靴底碾灭火堆余烬,闻言只是随意摆手,“夜深山寒,懈怠也是常理。”
  月光掠过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不见半点波澜。
  林焕盯着谢余年被火光照亮的侧脸,喉结动了动。
  可当年那个在演武场上一箭射穿三重铁甲的谢小将军,如今竟连最基本的战场直觉都没了?
  当真是养废了。
  第226章 看门犬
  谢余年已经起身,“继续前进。”
  队伍重新没入黑暗。
  林焕落在最后,听见身旁两人嘀咕:
  “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派他过来,在京城养尊处优太久了,哪里懂得什么行军打仗......”
  “瞧你说的,人家好歹以前上过战场呢!”
  “你也说了是以前。”
  林焕狠狠瞪过去,指甲却掐进了掌心。
  他想起离京前兵部侍郎的醉话,“谢家那小子?早被酒色泡软了骨头!”
  当时他当场掀了酒桌,可现在......
  前方突然传来窸窣响动。
  林焕快速拔刀,却见谢余年漫不经心地踢开了脚下的一段枯枝。
  有个人被他这个动作吓得踉跄,引得谢余年轻笑出声,“慌什么?”
  林焕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林将军似乎对本官有意见?”谢余年突然回头,月光下眸色清冷。
  林焕抱拳行礼,声音绷紧,“末将不敢。”
  他低头盯着谢余年腰间玉佩。
  上好的羊脂玉,足够边关将士小半年粮饷。
  京城五年,足够把一头狼养成看门犬。
  山风卷来焦糊味,林焕猛地抬头。
  ......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进慈宁宫,将殿内镀上一层血色。
  “娘娘,薛大人到了。”宫女低眉顺眼地禀报。
  “宣。”太后抬了抬眼皮。
  薛怀擎身着藏青色官服,行至殿中央,“臣薛怀擎,叩见太后娘娘。”
  “起来吧。”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
  待殿门紧闭,她才缓缓开口,“青崖山那边,陆铮已经传回了消息。”
  薛怀擎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陆大人如何说?”
  太后从袖中抽出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火起西山,灰烬三尺,无人得脱。”
  薛怀擎看完,面露喜色,撩起官袍下摆,重重跪倒在青石地面上,“臣,恭喜太后娘娘。”
  “一举铲除萧无衡与谢余年两大心腹之患,实乃天佑娘娘。”
  太后倚在凤座上,嘴角噙着笑,“你叫薛明远准备着吧。”
  “三日后叫他启程,去青崖山,陆铮会配合他的。”
  薛怀擎见太后凤颜大悦,斟酌着语气小心问道,“娘娘,那事成之后,陆大人那边......”
  太后抬眸看向薛怀擎,眼中笑意未达眼底,“哀家已经答应了他。”
  薛怀擎俯身向前,将声音刻意压低,“青崖山一事牵涉重大,若陆大人在娘娘身边还好,但若陆大人日后去了南方......”
  “留他在世,终是隐患啊。”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哦?薛爱卿这是在教哀家做事?”
  薛怀擎额头渗出细汗,“微臣有一事要禀明娘娘。”
  “陆大人在离京前,一直在查秦家大公子大年的案子。”
  “噢?”太后挑眉,“说下去。”
  薛怀擎以袖拭汗,低声道,“臣也是昨日才得知,陆大人离京前,曾秘密提审了秦家旧仆,还派人去了趟刑部调阅当年案卷。”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臣担心......他再查下去,怕是会查到那位与娘娘的关系了。”
  “况且新身份再周密,也难免留下蛛丝马迹,若被那些余党寻到......”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也被夜色吞噬。
  良久,太后突然轻笑一声,“薛爱卿倒是思虑周全。”
  她慢慢站起身,“那就杀了吧。”
  “正好借他的脑袋,给那些不安分的人提个醒。”
  殿外暮鼓声起,沉沉地传进殿内。
  薛怀擎突然明白了太后的用意,这是要杀鸡儆猴,用陆铮的人头震慑朝中可能知情的人。
  太后抚摸着腕上的镯子,声音轻柔得可怕,“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事成之后,哀家会把兵部侍郎的位置给他,”太后看向薛怀擎,“可别再叫哀家失望。”
  薛怀擎深深叩首,“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起来吧,”太后伸手虚扶了一下,“你既站了哀家,哀家便不会亏待薛家。”
  薛怀擎顺势起身,却仍保持着恭敬的弯腰姿态,“为娘娘效力,是薛家的福分。”
  “福分?”太后忽然轻笑,“是啊,确实是福分。”
  “是时候了,”她起身走向窗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春天终于要来了啊。”
  薛怀擎猛地抬头。
  皇上昏迷已久,太后此时说这话,意义截然不同。
  “臣......臣惶恐。”他急忙又跪下。
  太后没有回头,她的背影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有些瘦削,“等皇子登基,哀家需要更多像薛爱卿这样的忠臣辅佐。”
  她忽然转身,“你在朝中任职多年,也该进内阁了。”
  薛怀擎心跳瞬间如鼓。
  内阁!
  他觊觎内阁多年,没想到太后竟在此刻许诺。
  “臣愿为娘娘肝脑涂地!”薛怀擎激动地叩首。
  “好了,”太后疲惫地摆摆手,“下去吧。”
  薛怀擎恭敬地退出殿外,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他站在廊下深吸一口气,平复着仍在狂跳的心。
  殿内,太后揉了揉太阳穴,轻唤道,“锦瑟。”
  一个身着藕荷色宫装的侍女地从屏风后转出,“娘娘有何吩咐?”
  “去太医院,”太后端起已经凉透的茶盏,又嫌弃地放下,“叫张太医到柔嫔那儿候着吧。”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说柔嫔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