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她感觉到皮下脉搏跳动得又急又猛,突然放了心。
  “我看着你。”这几个字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谢余年怔了怔,突然大笑出声。
  他解下身上的大氅裹住她,温热掌心贴在她后颈轻轻捏了捏,“那就看着吧,看看谢小将军现在成了什么模样。”
  说着,手中剑已如银蛇出洞,直取对方咽喉。
  黑衣人慌忙举刀格挡,却见剑光在半空诡异地折转,噗嗤一声扎进他身侧同伴的眼窝。
  血花迸溅的瞬间,姜窈被谢余年推到墙角。
  第200章 更是
  姜窈眼睁睁看着一柄钢刀贴着他颈侧划过,削断几缕发丝。
  谢余年却仿佛脑后长眼,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的手腕,顺势夺过钢刀掷向另一个黑衣人。
  “低头!”
  姜窈闻声立刻蹲下,一柄飞刀擦着她发髻钉入身后砖墙。
  她趁机抓起地上一把碎石,朝最近的黑衣人面门扬去。
  那人果然下意识闭眼,谢余年的剑尖立刻抹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斑驳的砖墙上,画出一道弧线。
  其中一个黑衣人眼见不敌,突然暴起扑向姜窈,却被谢余年发现,一脚踹中心窝过去,那人便倒飞出去撞在了墙上。
  谢余年甩了甩手腕,靴底碾过那人吐出的血沫,轻声细语道,“我的人,你也敢碰?”
  姜窈站在原地,隐隐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衣人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谢余年依旧用那种温柔得可怕的声音问,“司马获打算从何处出发?”
  “东南码头......”黑衣人哆嗦着指向东南方,“明日亥时,用的是漕船......”
  剑光一闪,嚎叫声戛然而止。
  谢余年起身时,脸上溅了几滴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目。
  他随手抹了把脸,反而将血迹晕开。
  谢余年衣襟上用金线绣着的獬豸兽张牙舞爪,神兽怒目圆睁似要破衣而出,像是要撕碎这夜色。
  血腥味还在巷子里弥漫,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刚才伏击他们的黑衣人。
  奇怪的是,见这血腥的一幕,姜窈也不觉得害怕,只有那种淤血化开的痛快,就像长期压在胸口的巨石终于被砸碎。
  所以当谢余年染血的手递到她面前时,姜窈没有犹豫,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她握住那只手,触到满掌的茧。
  “怕吗?”谢余年问,他声音低沉,喉结上的血痕随着说话轻轻滑动。
  姜窈摇头,突然踮脚用袖子擦去他颊边溅到的血点,“早该如此。”
  谢余年反手扣住她的五指,体温透过相贴的掌心传来。
  他手上的血已经半干,黏腻地粘在两人皮肤之间,却谁都没有松开。
  三更的庆兴城褪去浮华,青石板路上只剩打更人的梆子声在回荡。
  谢余年牵着她慢慢走在街道上。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离除夕只剩一天,却因着是半夜,长街上空无一人。
  姜窈忍不住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盏路灯就好了,很适合跳个华尔兹。
  “你来找我,我很开心,”谢余年突然开口,声音混着夜风显得格外清晰,“但我不想让你陷入危险。”
  姜窈的手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来的正好,也能瞧瞧谢小将军的风姿。”
  “姜窈,”谢余年突然完整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你知道现在在我身边意味着什么。”
  “知道啊,”姜窈笑着把两人交握的手举到眼前,上面还有不小心蹭上的血迹,“意味着要洗很多次手。”
  谢余年突然低头,打横将她抱起,“......回去用柚子叶洗手。”
  姜窈惊呼未出口,就被他带着纵身跃上屋檐。
  “抱紧。”他在她耳边说道,随即在鳞次栉比的屋脊间飞奔起来。
  姜窈不得不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胸口处。
  几个起落间,知府府邸的黑瓦屋顶已在眼前。
  谢余年抱着她轻巧地翻过后院围墙,推开厢房雕花木门,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你这几日就在这住着?”
  “嗯,赵德庸给我划了一个院子。”
  “明日你打算如何?”姜窈松开环着他脖颈的手,乖乖坐在榻上,赤着脚在半空轻晃。
  拂柳楼给她拿的是男鞋,本身就有些大,在屋檐间奔跑时不知遗落何处。
  冰凉的空气激得她脚趾不自觉蜷缩,十个莹白的指头微微泛着粉,像初春枝头将绽的花苞。
  “我打算先从漕帮下手,”谢余年喉结滚动,目光在她赤裸的足尖一掠而过,突然话锋一转,“你脚上的平安铃呢?”
  姜窈立刻领会其中关窍,“我明白了,先领人将漕帮给关了,再派人伪装,叫司马获上船......”
  她话到一半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谢余年抬手碰了碰鼻尖,烛火映得他耳廓有些泛红,“那次踏青,我见你脚上戴的有。”
  记忆突然鲜活起来。
  朱砂染就的红绳,衬得她脚腕越发白皙惹眼,坠着三个小银铃,跑起来叮当响。
  姜窈突然觉得双颊发烫,忙把脚往衣摆里藏了藏,“那时候是夏天,天一冷就取下了。”
  谁知道谢余年会注意这个。
  她偷偷抬眼,正撞上谢余年深潭般的目光,那里面跳动的烛火烫得她心尖一颤。
  “咳咳,”谢余年清了清嗓子,声音突然哑得厉害,“对,在岸上抓捕肯定没有在水上好抓。”
  姜窈挑眉,故意撑着手臂往他那边倾身,却不再说正事,“那次踏青......谢大人就关注我了?”
  她吐息间的热气拂过谢余年颈侧,满意地看着那片肌肤泛起细小的战栗。
  “是,”谢余年突然扣住她后脑,额头抵住她的,“那时我就,心图不轨。”
  他呼吸间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与话里的侵略性截然不同的是,这个动作近乎虔诚。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气音,混着窗外飘进的雪籽敲窗声,轻得像是错觉。
  但姜窈听见了,不仅听见,还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额传来,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这是在告白吗?
  姜窈轻笑,故意把鼻尖蹭过他的,“那现在呢?”
  谢余年没有立即回答。
  他松开扣着她后脑的手,转而抚上她裸露的脚踝。
  掌心粗粝的茧磨过细嫩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现在......更是。”
  “谢余年,”姜窈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软得不像话,“我跑这么远来找你,你不亲亲我吗?”
  听见她直白的话,谢余年的手指顿了顿,耳尖红得几乎透明。
  “时候不早了,”他声音绷得发紧,“你早些休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
  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201章 封地
  晨光熹微,谢余年过来陪姜窈用早膳。
  她执起青瓷小勺,搅动着碗中冒着热气的白粥。
  今天是大年三十,喜庆的日子,姜窈的眉头却无意识地蹙了起来,“我感觉有哪里不太对,”
  她放下了勺子,瓷勺与碗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谢余年正在一边在纸上勾画漕帮码头的地形图,闻言笔尖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怎么了?”
  “从昨夜到现在,是不是太顺利了?”姜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叩,“司马获举家迁徙这种大事,怎会毫无防备?漕帮那边也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谢余年搁下毛笔,修长的手指按在太阳穴上揉了揉,“阿窈可知,这庆兴太后打算赐给谁做封地?”
  “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谢余年与姜窈同时站起,对视一眼后,他缓声开口,“庆武侯。”
  门被猛地推开,赵德庸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肥胖的脸颊滚落,“大、大人,不好了!庆武侯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府门外!”
  说完,他小心觑了一眼谢余年身边的姜窈。
  他想不明白,昨日还是个小公子,今儿早上怎么就成了个姑娘。
  丫鬟早上过来同他说时,他还被吓了一跳。
  “庆武侯?”姜窈瞳孔微缩,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她迅速转向谢余年,声音压得极低,“我只知,太后有意将怀宁郡主许配给庆武侯做续弦,只是没想到还要将庆兴给他......”
  也难关庆武侯会站到太后那边去了。
  “赵大人,”谢余年声音冷静,“你先去应付,就说本官随后就到。”
  赵德庸擦了擦汗,连连点头退了出去。
  这位墙头草知府此刻脸色煞白,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轻。
  门一关上,姜窈立刻拉住谢余年的袖子,“漕帮那边怎么办?若是庆武侯从中作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