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咚——”
  鼓声终于响起,罗姝意用尽全身力气敲响了鸣冤鼓。
  “阿屹,你听好了,”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声,“这一槌,为你平冤!”
  沉闷的鼓声如同惊雷,瞬间盖过了祭典的乐声。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鼓台。
  鼓声余韵未散,罗姝意已纵身冲向大殿。
  有箭矢擦着她的鬓角飞过,削落一缕青丝,她却浑然不觉。
  “拦住她!”金宁厉声喝道,第二支箭已搭上弓弦。
  “杀人了!杀人了!”人群中有人喊了出来,如同油入沸水,围观百姓顿时炸开了锅。
  霎时间,太庙广场乱作一团。
  金宁的第二支箭“嗖”地离弦,却被一个惊慌奔逃的货郎撞到胳膊。
  箭矢歪斜着射了出去。
  罗姝意终于踏上了殿前玉阶。
  ......
  太庙正殿内,青铜鼎中香烟缭绕。
  在祭乐声中,萧旌缓步走向主祭位,手持玉圭开始诵读祭文。
  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慢,“维启渊五年,岁次甲子,摄政王萧旌,代天子行祭......”
  百官跪伏,无人敢抬头直视那愈发张扬的身影。
  他故意将“代天子祭祀”几个字念得极重,余光瞥见几个老臣面色铁青,心中快意更甚。
  香炉青烟袅袅上升,萧旌仰头望着先帝牌位,心中冷笑。
  皇兄,你若在天有灵,就好好看看今日。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萧旌眉头微皱,但并未停下。
  直到那声凄厉的“冤枉”刺破乐声,他最后一个字卡在喉间,才缓缓抬起了头。
  一个素衣女子冲破守卫阻拦,跌跪在殿中央。
  她肩上鲜血直流,手中鼓槌也沾着血迹,显然是一路击鼓硬闯进来的。
  当那双眼睛望过来时,萧旌的呼吸一窒。
  这眼神他很熟悉。
  五年前天牢里,秦屹死前,也是这样看着他的。
  罗姝意浑然不觉,只是直直跪在殿中央,“民女罗姝意,状告摄政王萧旌构陷忠良,害我未婚夫婿秦屹冤死狱中!”
  满殿顿时哗然。
  几名老臣交头接耳,秦太傅甚至直接站了起来。
  萧旌右手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玉扳指,嘴角却勾起一抹笑。
  来了。
  还真没叫他失望。
  “大胆!”他眼底寒光乍现,面上却露出痛心神色,“祭祖大典岂容喧哗?来人——”
  “皇叔且慢。”一直萎靡在龙椅上的皇帝突然开口。
  “事关皇叔清誉,还是听听吧,”皇帝不知何时坐直了身子,“若是诬告,正好当众还皇叔清白。”
  萧旌眼底寒光一闪。
  他转向珠帘后的太后,却见她正用护甲轻叩扶手,东珠垂帘遮住了表情。
  “陛下明鉴!”罗姝意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信笺高举过头,“这是当年作伪证的丫鬟的亲人所写,那丫鬟摄政王指使,诬陷秦屹!”
  “皇叔!咳咳......”皇帝的手指攥住了龙椅的扶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荒谬!”萧旌厉喝,玄色蟒袍在转身时只余一道凌厉的弧光,“将此疯妇拖下去!”
  他猛地挥手,殿门处立刻涌入十余名甲士,却不是去抓罗姝意,而是迅速控制了所有出口。
  第168章 为什么
  百官骚动起来,几位老臣想要起身,却被明晃晃的刀锋逼回座位。
  御史大夫郑垣刚直起半个身子,一柄长戟已横在他颈前,戟尖在颈侧压出一道血线。
  “萧旌!”皇帝突然拍案而起,袖口扫翻了案上香炉,“你这是要造反吗?”
  萧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臣不敢,只是......”
  忽然抬手,一名甲士立刻将刀尖抵住罗姝意咽喉,“有人意图在祭祖大典上污蔑重臣,扰乱朝纲,臣不得不,清君侧。”
  一滴血顺着罗姝意脖颈滑落,她却挺直了脊背,眼中没有丝毫退缩,“萧旌,秦屹是陛下亲口夸过的少年天才,午夜梦回时,你不愧疚吗?”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萧旌哼笑一声,“个勾引继母的宵小之徒,本王有何愧疚?”
  他俯身逼近罗姝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倒是你现在这狼狈的样子,像极了你那个蠢货未婚夫。”
  罗姝意瞳孔骤缩。
  抵在咽喉的刀尖又深入半分,她却突然笑了起来,“那继母林氏,根本就是你的人!诸位大人为何不敢开口?难道是因为你们府上,也有萧旌安插的女人吗?”
  群臣中,有几人的面色变了又变。
  “胡说八道!”萧旌猛地直起身,他扫视殿内众臣,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看来今日不杀几个,是镇不住这妖言惑众了。”
  “萧旌,你!你!”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苍白的面容因愤怒而泛起病态的潮红,“你这是要在太庙当众杀人?!”
  萧旌闻言,忽地仰头大笑,“昏君无道,今日我萧旌便替天行道!”
  他话音刚落,皇帝身边的几个宫人突然暴起,瞬间扣住皇帝双臂。
  “造反!你们这是要造反!”皇帝话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龙袍前襟。
  他身形晃了晃,竟直挺挺向后倒去。
  萧旌看着昏厥的皇帝,嘴角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冷笑,“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住,如何担得起这万里江山?”
  他负手而立,目光扫视殿内噤若寒蝉的百官,心中涌起一股掌控全局的快意。
  萧旌忽然一把扯下腰间的玉佩,狠狠砸在地上。
  玉碎之声清脆刺耳,惊得满殿大臣浑身一颤。
  “装模作样了这么多年,真是令人作呕!”萧旌的面目一时变得狰狞可怖。
  他一把揪起昏迷皇帝的衣领,“叫我辅佐新君,就这个病秧子?”
  秦太傅几人想要上前护驾,却被萧旌的亲卫用刀逼退。
  兵部尚书赵大人厉声喝道,“萧旌!你这是大逆不道!”
  萧旌闻言,猛地将皇帝摔回龙椅,转身抽出亲卫的佩刀,“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道’!”
  刀光闪过,赵尚书胸前顿时血如泉涌。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透胸而出的刀尖,缓缓跪倒在地。
  “还有谁要同我讲大道理?”萧旌甩了甩刀上的血珠,目光如毒蛇般扫过众人。
  百官噤若寒蝉,几位年轻文官甚至吓得瘫软在地。
  “今日之事,诸位都看清楚了,这江山——”
  “好一个替天行道。”
  一道清冷嗓音自殿外传来。
  谢余年一袭银甲踏入殿中,他身后,精锐禁军如潮水般涌来,将萧旌的亲卫团团包围。
  “谢余年?”萧旌脸色骤变,“你不是去若宁县了......”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太后。
  这件事,是太后同他说的。
  是她在信中说,会想个法子,叫谢家父子俩离开京城,事成之后,这两人随他处置。
  萧旌的瞳孔猛然收缩,死死盯着珠帘后那道雍容华贵的身影。
  她怎么会骗他呢?
  “阿旌,你太心急了,”太后语气温柔如常,眼中却再无往日温情,“皇帝说的对,你......留不得了。”
  “王爷的亲卫,已经伏诛三千,”谢余年的剑尖还滴着血,“太后有令,降者不杀!”
  殿内叛军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先扔下了兵刃,紧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金属坠地声。
  “好!好得很!”萧旌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他突然一把扯过罗姝意挡在身前,手中一把匕首直指她的喉咙,“我竟一直小瞧了你,不过......”
  话未说完,他突然感觉胸口一凉。
  低头看去,一截染血的竹簪已穿透胸膛。
  “这一簪,是为秦屹。”罗姝意在他耳边轻声道。
  她死死盯着萧旌扭曲的面容,泪水中混着额角鲜血滑落,却是笑着的。
  萧旌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嘴角溢出血沫。
  谢余年手中长剑寒光一闪,萧旌手中的匕首应声落地。
  几名禁军上前将人压下。
  萧旌被迫跪在地上。
  “五年前赫图之战,你企图夺我父亲兵权,”谢余年在萧旌面前蹲下身,剑尖挑起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的下巴,“三万将士的冤魂,今日该清算了。”
  秦太傅被人搀扶着,颤巍巍地走过来,“五年前,你罗侄罪名,毁我儿清誉,”他枯瘦地手指死死地指着萧旌,“那时,你可曾想过有今日?”
  萧旌咳着血沫,却也在笑,只是他的笑声破碎,里面带着几分癫狂的快意,“成者为王败者寇,有何悔意?”
  他低着头,看着插在自己胸口的竹簪愣了神。
  鲜血顺着簪子滴落,在地上汇成一汪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