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
  室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谢余年原本半阖的眼睛倏地睁开,“拿来。”
  元正连忙上前,将那一封素白信笺,双手呈上来。
  谢余年接过信,挥手示意两人退下,待房门关上后,才缓缓拆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谢郎”二字。
  字体清隽秀逸,确实是姜窈的笔迹。
  谢余年不自觉勾起了唇,眉宇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几乎能想象姜窈写下这两个字时的模样。
  那双杏眼微垂,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或许还会因为害羞红透了耳尖。
  这是想他了?
  然而往下看去,谢余年的笑容渐渐收敛。
  看见柳氏今日去了姜府,他眉头微蹙。
  他不想这些事污了她的耳朵,却有人还敢往她跟前凑?
  谢余年胸口腾起一股戾气,恨不得立刻去大理寺将那姜明和碎尸万段。
  看见“提点”二字,谢余年眼中闪过一抹笑。
  他的阿窈聪明,总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但他又忍不住心疼,这些肮脏的权谋算计,本不该污了她的手。
  等谢余年看到最后一句,神情不自觉又柔和了下来。
  这是在安慰他呢。
  第155章 急召
  “公子,热水已经备好了。”元正敲了敲门。
  “嗯,知道了。”谢余年放下手中的笔,抬脚往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七尹快步进了院子,“公子,宫里来人,说陛下急召,命您立刻进宫。”
  元正一愣,忍不住道,“这个时辰,宫门应该已经下钥了。”
  “备马,”谢余年出了房门,“进宫。”
  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目光投向远处皇宫的方向。
  元正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冒着细雪跑了出去。
  他很快牵着马小跑回来,通体乌黑的骏马在雪地里踏出一个个清晰的蹄印,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谢余年翻身上马,马儿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急切,前蹄不安地刨着地面。
  “母亲若是问起,就说临时有公务。”他丢下这句话,一夹马腹,黑色的身影如箭般冲了出去。
  京城的街道在雪夜里显得格外空旷。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很快到了宫门口。
  “什么人!”看守宫门的侍卫长厉声喝道,手中长矛直指过来。
  谢余年从怀中掏出御前太尉的令牌,侍卫长一见,脸色骤变,立刻单膝跪地,“卑职冒犯,请谢大人恕罪!”
  “开门。”谢余年淡淡道。
  宫门在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谢余年策马而入,留下身后一队跪伏的侍卫。
  御书房外的回廊下,盛忠早已等候多时。
  见谢余年踏雪而来,他连忙迎上前,替谢余年撑伞,“谢大人可算来了。”
  “盛公公,”谢余年微微颔首,“陛下为何事如此着急?”
  盛忠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还是那赵世子......被送入宫中也有段时日了,可那一张嘴硬的呀,今日又冲撞了陛下,陛下震怒,这才......”
  谢余年眉头一皱,心下了然。
  赵若钦被送进宫一事,不能被外臣知晓。
  毕竟他举报有功,皇帝又当众嘉奖了他。
  可他是摄政王的人。
  皇帝自然想从他嘴里问些什么出来。
  “人在哪儿?”谢余年低声问。
  “还在御书房后面的暗室里,”盛忠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段时间不知用过多少次刑了,可他就是死活不开口。”
  谢余年点点头,随着盛忠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却静得出奇。
  皇帝背对着门站在窗前,
  “微臣参见陛下。”谢余年拱手行礼,声音沉稳。
  皇帝没有转身,只是摆了摆手,“起来吧,盛忠都跟你说了吧?”
  谢余年起身,“嗯,赵若钦一直不肯开口。”
  “哼!”皇帝猛地转身,一张俊朗的面容此刻阴沉得可怕,“朕给了他活路,他却不知好歹!”
  “朕不过说了几句话,皇叔便将他送了进来,偏偏他对皇叔倒是忠心的很!”
  谢余年垂下眼眸,“赵若钦举报赵氏有功,朝野皆知,他在宫中怕是待不长久。”
  “所以朕才找你!”皇帝几步走到谢余年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你去审他。”
  暗室的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将最后一丝光亮隔绝在外。
  谢余年站在门口,等待眼睛适应黑暗。
  暗室狭小阴冷,墙上挂着各式刑具,大部分都沾着暗红色的血迹。
  借着墙上一盏油灯的微弱光芒,谢余年看清了角落里的人影。
  赵若钦被铁链锁在墙边,原本俊秀的脸庞如今布满淤青,垂着眼,看不清眼中情绪。
  “赵世子。”谢余年轻声唤道。
  听见声音,赵若钦抬头,目光在谢余年脸上停留了一瞬,又很快低了下去。
  谢余年缓步上前,靴底踏在潮湿的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赵若钦面前蹲下,“世子何必如此,陛下并不想要你的性命。”
  赵若钦的眼珠动了动,但很快又恢复死寂。
  他的嘴唇干裂得厉害,有几处已经裂开,露出粉红的血肉。
  “萧旌待你如何,值得你这般忠心?”谢余年突然问道,声音依然平静。
  赵若钦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谢余年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继续道,“你可知道,外面连日大雪,都说是因萧旌不敬祖先,降下的神罚。”
  “不许喊他名字!”赵若钦突然抬头,眼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声音嘶哑,“他是摄政王!你怎敢直接喊他姓名!”
  谢余年不动声色地后仰,赵若钦那双刚才还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充斥着愤怒。
  谢余年突然觉得有意思,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赵若钦,“萧旌将你送进来,是笃定你什么也不会说吗?”
  赵若钦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又恢复了那种死寂的状态。
  “让我猜猜,为什么呢?”谢余年轻笑一声,靴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铁链。
  “难道,”谢余年突然俯身,在赵若钦耳边低语,“你喜欢他?”
  赵若钦的身体猛地一颤,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的牢室里格外刺耳。。
  谢余年直起身,满意地看着这个反应,“果然啊,只可惜你有情,他无意啊。”
  他原先也想不通,究竟是何原因,才能叫赵若钦对萧旌如此忠心耿耿。
  直到上次听了姜窈的话。
  她同他说了赵若钦在后山对她说的那些奇怪的话,以及似乎有意放她走。
  谢余年心里有了猜测。
  “你不懂......”赵若钦终于开口,“你们......都不懂。”
  “你父亲死了,”谢余年再次蹲下,与赵若钦平视,“满族灭门。”
  赵若钦咧开嘴,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多好,他们死不足惜。”
  谢余年皱眉,“你那个妾室肚子里的孩子呢?”
  按照大周朝律令,若犯人怀有身孕,可暂押女监,待生产后再行处置。
  可是锦衣卫到宣阳侯府时,那妾室已没了身孕。
  “是我又如何?”他神经质地笑着,笑声在暗室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我亲手给她灌了两大碗红花。”
  疯子。
  谢余年没了耐心,直接伸手掐住赵若钦的下巴,“五年前,萧旌去了宣阳侯府,同你父亲在书房议事。”
  第156章 甜枣
  赵若钦的笑声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知道......”
  “一丫鬟进去添茶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谢余年没理他,继续道,“萧旌想要借宣阳侯,对我父亲动手。”
  “那丫鬟回去同宣阳侯夫人说了,当晚宣阳侯夫人就请了宣阳侯过去,”谢余年松开钳制,从怀中取出一张状纸,“第二日,你被请封世子。”
  赵若钦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纸。
  谢余年慢慢展开,“宣阳侯夫人认罪,赫图防备图,是她派人去偷的。”
  宣阳侯夫人的一房远房亲戚,是在京城与边关一带跑商队的。
  谢余年将那张纸在赵若钦眼前缓缓移动,“你一直以为是萧旌救你于火海?给你的世子之位?”
  赵若钦猛地摇头,铁链哗啦作响,“你撒谎!不是她!是王爷!”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音,“那个毒妇......”
  谢余年冷笑,“信不信由你。”
  他将那张纸重新收回了袖中,“我只是可怜,可怜你自以为抓了一块浮木,却不想是块腐木。”
  萧旌从头到尾,对他只有利用。
  他知道赵若钦对他的情感,所以厌恶他,如今能脱手,便扔的毫不犹豫。
  赵若钦突然安静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