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别的不多说,光那头一箱里面,竟是株三尺高的红珊瑚,枝丫间缀满了龙眼大的明珠。
  “臣弟......谢陛下隆恩。”萧无衡俯身行礼。
  “那咱家就不打扰殿下了,”盛忠笑着拱手,“咱家还要赶紧回去同陛下回话呢!”
  管家亲自将一行人送了出去。
  萧无衡抬手,示意礼官继续。
  “夫妻对拜——”
  萧无衡与姜盈相对而立,两人同时行拜礼。
  看见这一幕,姜窈忍不住偏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谢余年。
  谢余年似有所感,微微侧首。
  四目相对的瞬间,姜窈耳尖一热。
  “礼成——送入洞房!”
  满堂喝彩声中,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新人。
  姜窈被推搡着往前踉跄半步,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温热手掌。
  谢余年借着扶她的动作,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清冽的松木香瞬间将她包围。
  在这喧闹之中,姜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望着谢余年近在咫尺的眉眼,忽然想起前几日,他站在姻缘树下绑红绸时的模样。
  “谢余年。”姜窈鬼使神差地唤他全名。
  “嗯?”他应得很快,目光专注得仿佛这满堂宾客都不存在。
  姜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忽然觉得,若是时间就停在此刻,好像也不错。
  另一边,萧无衡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姜盈的指尖。
  “我等会就去寻你。”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
  姜盈轻轻点头,然后在喜娘的搀扶下转身,朝着后院去。
  “殿下别看了!”有人笑着打趣,“王妃都走到回廊尽头啦!”
  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萧无衡这才收回了目光。
  ......
  晋王府里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恭喜晋王殿下了!”
  “殿下好福气啊!”
  道贺声不绝于耳,萧无衡身着大红喜袍,眼角眉梢都染着喜气。
  酒过三巡,他白皙的面庞已泛起红晕,却仍觉着精神抖擞。
  这一幕看的姜窈有些奇怪,她怎么记得,萧无衡酒量不咋地呢?
  毕竟上次连谢余年都没喝过。
  难不成是为了今日,刻苦练习了?
  许是她的视线太显眼,萧无衡突然朝这边走来。
  “二妹妹,”他在姜窈案前站定,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声音清朗得不似饮过酒的人,“今日多谢你送盈儿出阁。”
  姜窈抬眸,端起了面前的青瓷杯,声音忽然压低,带着几分认真,“今日此举,是想同殿下表明,我永远站在我阿姐身后。”
  “我知道,”萧无衡突然正色,“我萧无衡在此立誓,此生必不负姜盈,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说话时,他手中酒杯微微倾斜,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
  如果姜窈看见里面的东西的话。
  可惜她看见了,有几片细小的茶叶沫顺着琥珀色的水流打了个旋儿,又迅速沉入杯底。
  “......”
  恰好一阵穿堂风过,将两人之间的沉默拉得老长。
  萧无衡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见自己露馅的“酒”,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对姜窈笑道,“这是皇兄赐我的云雾,他喝不得这个,全给我了,瞧上去跟酒的颜色差不多吧?”
  “殿下真是千杯不醉。”姜窈轻笑一声,也没揭穿他。
  毕竟春宵一刻值千金。
  “害!”萧无衡听出她口中的揶揄,“说起千杯不醉,谢兄才叫我佩服呢!”
  姜窈一愣,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谢余年。
  他酒量好?
  那上次在马车上......
  谢余年原本懒散倚着凭几的身子突然坐直,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鼻尖,心中又给萧无衡记了一笔。
  “谢大人酒量好?”姜窈眯起眼睛,声音轻柔得能掐出水来,“所以那次在马车上......”
  谢余年喉结微动,只觉那日马车里他“醉酒”后靠在她肩头的事,怕是要穿帮。
  萧无衡这厮,早知今日就该在他合卺酒里掺巴豆。
  “咳,其实......”谢余年刚想解释,忽见姜窈抬手斟了满满一杯烈酒推到他面前。
  “既然谢大人海量,”姜窈笑得眉眼弯弯,“不如替我敬新郎官一杯?”
  萧无衡察觉到气氛不对,干笑两声,脚步悄悄往后挪,“哪个......我好像听到,那边有人唤我......”
  第137章 佘三郎
  暮色渐沉,晋王府的喜宴正酣。
  借着更衣的由头,悄悄离席往新房方向走去。
  她今日斗篷里面特意穿了件轻薄的藕荷色纱裙,腰间的香囊里还装了药粉。
  卫玉凝停在了荷花池边。
  池水映着廊下的红灯笼,泛着诡谲的波光。
  “姑娘,时辰差不多了,”她的贴身丫鬟小声道,“晋王殿下已经饮了不少酒,正往这边来呢。”
  卫玉凝深吸一口气,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特意描画的眉眼。
  她对着水面微微侧首,恍惚间,眉眼竟真与姜盈有五分相似。
  “月巧,你说......晋王殿下真的会纳我吗?”
  秋月眼底闪过一丝算计,脸上却堆满了笑容,“姑娘放心,爷早就安排妥当了。
  “众目睽睽之下,晋王殿下若见您落水,必定会出手相救,到时候您衣衫尽湿,名节有损,他岂能不给个交代?”
  一阵夜风吹来,卫玉凝单薄的纱裙紧贴在身上。
  她咬了咬唇,想起随母亲进京后发生的种种。
  沈姨母说,等开了春,就送她们回外祖母家。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怎么能甘心。
  回去,就意味着要继续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外祖母家不比姜府,她与母亲甚至没有单独的院子。
  她和母亲只能挤在西厢一间潮湿的耳房里。
  每到雨季,被褥都能拧出水来。
  几个舅母看她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两条赖着不走的野狗。
  大舅母将绣棚送进她房间,“凝姐儿也该学着做些针线了,也好补贴些家用。”
  卫玉凝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厅堂,喉头涌起一股腥甜。
  “母亲总说,当年若不是外祖父,”她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池边栏杆,“嫁到京城的就是她了。”
  那样的话,如今嫁到晋王府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或者......
  与谢公子定下亲事的,就是她了?
  夜风突然变得刺骨。
  卫玉凝打了个寒颤,又想起荷包中的药粉。
  这里面的药粉是摄政王给她的,据说只要沾上一点,就能让男人意乱情迷......
  “来了来了!”月巧突然拽了她一把。
  “月巧,”她轻声问,“你说,若我今日成了晋王府的人,姜盈会是什么表情?”
  月巧一愣,没有回答。
  卫玉凝也不需要答案。
  “母亲说得对,”她轻声对自己说,“有些东西,得自己争。”
  说着,她扬起唇角,猛地向前一步。
  “扑通!”
  水花四溅,惊起满池涟漪。
  冰冷的池水瞬间浸透衣衫,她故意让自己沉下去几分,再挣扎着浮出水面,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斗篷褪去,纱衣半透,勾勒出纤弱的身形。
  “救、救命!”
  远处传来喧闹声,晋王被几个年轻的世家子弟簇拥着,正往新房方向走。
  他像是喝了不少酒,步履微晃。
  “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
  洞房内,龙凤喜烛高燃,烛泪缓缓滴落,在烛台上积了一层又一层。
  姜盈端坐在床沿,大红盖头垂落,遮住了她的面容,可交叠放在膝上的手指却微微收紧,透出几分紧张。
  姜窈坐在她身侧,面上带着笑,语调轻快地讲着今日婚宴上的趣事。
  “殿下真是好计谋,那些想要灌酒的怕是怎么也想不到,殿下竟拿云雾来挡酒。”
  姜盈“噗嗤”一笑,盖头下的声音带着嗔意,“他也不怕被人发现传了出去。”
  姜窈也跟着笑,可余光却一直瞥向窗外。
  春兰悄步走近,俯身在姜窈耳边低语,“小姐放心,按照您的吩咐,咱们府上会水的四个婆子已经在新房附近候着了,还有谢大人派来的两个女护卫,都藏在假山后面。”
  姜窈指尖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起了别的。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侍女惊慌的低呼,“有人落水了!”
  姜窈眸光一凛。
  果然来了。
  她早料到卫玉凝不会安分。
  刚刚在婚宴上,卫玉凝的眼神一直往萧无衡身上瞟,那点心思,藏都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