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话音未落,唇上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
  这个吻分明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却又在触及她唇瓣的瞬间化作春风细雨。
  他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厮磨,舌尖若有似无地描摹着她的唇形。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醒了这片刻的温存。
  姜窈慌乱地推开他,“你往后要信我,什么都不能瞒我。”
  谢余年眸光微动,但此刻望着怀中人清澈的眼眸,他只是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发顶“好。”
  姜窈站在府门前,看着谢余年的背影渐渐融入月色。
  她忽然想起什么,提起裙角追了两步,“谢余年!”
  那人回头,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
  “我......”姜窈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鼓起勇气道,“被你摔坏的那盒子可是紫檀木的,你要赔我!”
  谢余年闻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姜窈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转身快步进了府门。
  她一进房门,便反手合上了门扇,将一头雾水的春兰夏蝉拦在了外面。
  姜窈整个人扑在了床上,将脸埋进了被褥里,却仍觉得脸颊烫得厉害。
  “那木头怎会说出这种话?”她闷闷地嘟囔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
  姜窈翻了个身,盯着帐顶悬着的兰草香球发呆。
  窗外传来几声寒蛩的低鸣,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床前软榻上洒下一地碎银。
  “可我如今觉着,哪怕七分假意里,掺着三分真情,我也甘之如饴。”
  姜窈脑中不断反复着这句话。
  哀鸣一声,又一头栽回被子里,这次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裹着被子滚了两圈,发间的珠钗都蹭散了,青丝铺了满枕。
  “小姐?”门外传来夏蝉疑惑的声音,“要备热水沐浴吗?”
  今日在庄子上吃了烧烤,依着小姐的性子,定是要好好洗上一番的。
  “......备、备吧。”姜窈从被子里探出半张绯红的脸,声音闷闷的。
  氤氲的热气在屏风后袅袅升起,浴桶里洒满了玫瑰和茉莉干花,清香随着水汽在室内浮动。
  姜窈将身子浸在温热的水中,白皙的肌肤被蒸得泛起淡淡的粉色,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后。
  春兰站在她身后,一边替姜窈梳着发,一边笑道,“谢公子方才同小姐说了什么?您现在耳根子还红呢。”
  她们刚刚离得远,也不敢抬头去细看,现在也是瞧着姜窈心情不错才问的。
  姜窈闻言,身子微微往水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哪有,是水有些热了。”
  春兰抿嘴一笑,也不拆穿,只从一旁的瓷罐里舀了一勺香露,细细抹在她的发梢。
  姜窈突然想起什么,从水中直起身子,“大伯父快回来了吗?”
  春兰忙按住她湿滑的肩膀,“小姐当心着凉。”
  “前面探路的小厮今日已经到府了,说是大老爷的商队已过了青州渡口,最迟后日晌午便能到。"
  闻言,姜窈攥紧了桶沿,“事情都吩咐下去了吗?”
  “都安排妥当了。”春兰取过澡豆细细揉搓着她的长发,忍不住小声道,“中秋都没见大老爷赶回来团圆,如今得知二姑娘要入摄政王府,倒是着急。”
  姜窈轻笑一声,指尖拨弄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眼底泛起一丝凉意,“大伯父这般急功近利,咱们自然要如了他的意。”
  姜窈从水中站起身,有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腰线滑落。
  春兰连忙取过一边的软巾裹住她,“大夫人最近倒是得意,连着接了好几家的请帖。”
  姜窈坐在床边,由着春兰给她绞干头发。
  “小姐,我们这样,真的能叫姜家两房分家吗?”春兰有些疑惑。
  “等等看咯。”
  姜窈看她头发干的差不多了,就挥手叫春兰也下去歇息。
  ......
  御书房。
  谢余年站定在距御案五步之遥的位置,恭敬行礼,“微臣谢余年,见过陛下。”
  “谢卿快快平身。”皇帝亲自将谢余年扶了起来。
  谢余年顺着皇帝的力道直起身,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边人的面色。
  当今皇帝虚岁不过二十五,面容却透着不健康的苍白,眼下两片青影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陛下近日龙体可还安好?”谢余年垂眸问道。
  皇帝摆摆手,唇角扯出一个笑,“老毛病了,你前些日子不记事,往宫中来的少,朕一时也没了说话的人。”
  先帝还在时,曾叫几位皇子跟着谢将军学习过一段时日武功,他便是那时与谢余年结下的交情。
  只是时过境迁......
  谢余年唇角噙着三分笑意,眼角微挑,“陛下这话说的毫无道理,满墙后宫可都等着陛下呢。”
  “你啊你,”皇帝抬手指了指谢余年,“罢了,既然来了,就陪朕下两局。”
  他走到方桌前坐下,抬手挥退了宫人,“你们去殿外候着吧,这不用你们伺候了。”
  谢余年余光瞥了一眼有序退下去的宫人,缓声开口,“微臣从命。”
  他随手撩开衣摆,在皇帝对面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
  殿内静了下来,只有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
  皇帝忽然抬眸,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睛直视谢余年,“谢卿可怪过朕?是朕的那道旨意,叫你入了京城这混水?”
  棋子“嗒”地一声落在棋盘上,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内格外刺耳。
  烛火摇曳间,他抬眼对上皇帝深邃的目光,那双眼如古井无波,却又似暗流汹涌。
  第109章 好刀
  谢余年突然想起五年前进京初面圣时,陛下好像也是这般看着他。
  “陛下说笑了,”谢余年垂眸,随手捻起一枚白子,在指间翻转把玩,“若非陛下那道旨意,微臣恐怕此时还在朔北吹野风呢,哪穿的上这么好的料子。”
  皇帝忽然倾身向前,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朕当时也是被逼无奈,若不是皇叔,朕也不会下那道旨意。”
  “微臣知道的。”谢余年轻声应道,指尖的白子转了个圈,最终稳稳落在棋盘边缘。
  皇帝落下一枚黑子,截断了白棋的退路。
  “朕的这位皇叔不肯放权,又怕谢伯父功高震主,这才叫朕下了那道旨意,”皇帝低笑一声,带着几分无奈,“可皇叔怕,朕却不怕,朕信你,也信谢家。”
  谢余年执棋的手在空中微不可察地一顿,“不过是陛下想做什么,微臣便陪着罢了。”
  “好!”皇帝突然笑起来,笑的狠了,又连着咳了好几声,“你最近所查之事,可有进展?”
  宣阳侯一个草包侯爷,可干不了这么多事,他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罢了。
  谢余年抬眸,一字一顿道,“宣阳侯背后站的,确实是摄政王。”
  他伸手,将怀中的折子拿了出来。
  皇帝收起了脸上的笑,接过折子,“既如此,皇叔也该放权了。”
  如今正好可以借祭祖狩猎的事开刀。
  “陛下可再等等。”谢余年突然想到什么。
  “为何?”皇帝拧眉。
  谢余年轻声道,“登高者,其陨必重。”
  “哈哈好!”皇帝爽朗一笑,“就依你所言!”
  说罢,他像是想到什么,“听说最后一日营地还着了火?”
  这火烧的正好,这可是祭祖狩猎,能叫礼部参萧旌的人多写几个折子。
  想到这,皇帝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这种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陛下谬赞,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只有这样说,陛下才不会深想此事。
  想起放火的人,谢余年唇角微微上扬。
  “好了,这雨越下越大了,朕就不留谢卿了。”皇帝起身,同谢余年说道。
  谢余年跟着站起身,“是。”
  皇帝已经转身,背影融在晃动的烛影里,“谢卿快回去吧,这盘棋......你输了。”
  谢余年抬眼看向棋盘,黑子不知何时已形成合围之势。
  他忽然笑了,指尖一翻,将一直攥在手心的白子轻轻放入棋罐。
  这是开局时他便偷偷扣下的活子。
  “陛下棋艺精妙,微臣输得心服口服。”谢余年拱手行礼,宽大的袖摆扫过棋盘,不经意间打乱了方才的棋局。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元正撑着伞,跟在谢余年身侧。
  “陛下这是要对摄政王动手了?”元正压低声音,目光扫过雨幕中朦胧的宫墙。
  谢余年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陛下布局五年,如今正是时候。”
  他说话时,有白气从嘴中呵出,又很快消散在细雨里。
  元正鼻子里哼出一声,靴底碾过积水,“摄政王也是咎由自取,若不是......”
  话到一半突然噤声,余光瞥见转角处闪过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