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她比想象中要娇小。
  明明穿了厚实的冬衣,抱起来还是太轻了。
  许知栀迷糊地用脑袋在周叙辞的肩颈处,像一只醉了酒的小猫,撒娇般地哼了几声。
  周叙辞的身子呈现半僵的状态,被她可爱到了,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像是给小猫顺毛。
  “知栀。”他轻轻地咬着她的名字。
  “我以为的喜欢,”周叙辞轻轻将许知栀抱住,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是你。”
  “是全世界,我只心甘情愿对你臣服。”
  许知栀思绪糊成一片,没有听懂,她觉得手冷,下意识地往暖的地方钻,伸到了周叙辞的大衣里,顺势搂住了他的腰身。
  她偏瘦,像是营养不足。
  大概是因为她的胃饿伤过,落下了胃病,以至于一直吃不胖。
  看起来弱不禁风的。
  周叙辞温柔地将许知栀圈在怀中,抬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脑袋,五指穿梭于发间,他的眼底是散不开的心疼。
  突然,许知栀发出一阵轻轻的抽泣声。
  现实给予她的重担太重了,压得她在意识模糊时,彻底爆发了。
  许知栀的眼角渗出了泪,低声喃,“爸爸,我想回家……求求你,不要抛下我,带我回家吧……”
  她的家,早就没了。
  她的父亲死于见义勇为。
  被见义勇为的对象则是沈耀新。
  许知栀出生于小康家庭,算不上富裕,可家庭是美满的,她本是在爱里成长的。
  奈何,命运不公,厄运降临,她的父母相继离世。
  六岁时,她的母亲出了严重的车祸,当场身亡。
  七岁时,她的父亲为遇袭的沈耀新挡了一刀,被砍中大动脉,流血过多,不治身亡。
  最后留给许知栀的是一面见义勇为的红旗。
  她抱着那一面红旗,哭得溃不成声,最后孤立无援的她被送进了暗无天日的孤儿院。
  许知栀永远记得那四面高高围起的栅栏,那一片定格的蓝天,她是那被困笼中的困兽,在最无力的年纪,经历了最惨痛的虐待。
  南方总以暖冬著称,可也有一阵冷得彻骨的冷空气。
  在最冷的日子里,穿着破洞裤子的许知栀被罚跪在冰冷的水里。
  她那一双膝盖,就是长久的罚跪,跪到冻伤的。
  罚她的原因是,院长摸了摸她的屁股,却被她不知好歹地咬掉了半块耳垂。
  她作了恶,得受罚。
  所有护工都说,她这种坏孩子,长大了一定会作奸犯科。
  还有护工讽刺她,说她父亲这种见义勇为的英雄,居然生出了一个天生坏种。
  许知栀很笨,骨子里带着一股犟劲儿,总是学不会讨好,于是总是被罚。
  有时候,一连三天不给吃饭。
  饿着饿着,她落下了很严重的胃病,每次都痛得她死去活来。
  许知栀也挨了不少打,最严重的一次是,她撞破了副院长和护工姐姐在洗衣房偷情……
  她不懂。
  她明明没有做错,却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惩罚。
  就这样,许知栀在吃人的孤儿院里度过了度秒如年的一年。
  后来,沈耀新找到了许知栀,把她接回了沈家。
  在沈耀新的眼里,许知栀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因此他一直真心以待。
  可除他之外,沈家人并不待见许知栀。
  可当时许知栀太小了,经受了孤儿院的折磨,她把沈耀新当成了救命稻草,紧抓着不放。
  从此,许知栀开启了长达十年的寄养生活。
  从小到大,沈家人总觉得许知栀体弱多病,过分矫情,却不知,她是被生生地折磨至此。
  世间不会真正的感同身受,因为没有人真的知道你曾经多少次想要黑暗中扼住自己的喉咙,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没有家了。”许知栀的声音带着哽咽,又说了一句,“我没有家可以回了。”
  周叙辞的手轻轻地按住许知栀的后脑勺,心像是被锋利的刀子剜过,痛得要死。
  “知栀,会有的,以后一定会有的……”
  他一声一声地哄着许知栀。
  或许是压抑太久了,许知栀的情绪彻底爆发了,紧紧地抱着周叙辞,哭得稀里哗啦。
  “知栀……”
  周叙辞红了眼眶,缓缓地低头,一个很轻很轻的吻落在许知栀的发间。
  带着无尽的疼惜。
  他过分克制,连吻都只敢小心翼翼地落到她的发上。
  哭过后,许知栀开始觉得冷,嘴里喃着,“……冷,好冷。”
  周叙辞将许知栀抱得更紧,“哪里冷?”
  许知栀脸上带着微干的泪痕,“都冷。”
  周叙辞摸了摸许知栀的头,把围巾圈在她的脖子上,给她取暖。
  “我送你回去。”周叙辞说。
  他让许知栀靠在怀里,搀扶着她,想要带她往前走。
  许知栀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知道醒了没,睁开了眼睛,泪眼婆娑地看着周叙辞,扁了扁嘴,“我膝盖痛。”
  膝盖被冻伤过。
  太冷的寒潮,就会反复疼。
  出门时,程晓芯特意给许知栀贴了好多暖宝宝,可她还是觉得冷。
  周叙辞看着许知栀无助可怜的模样,抬手用指尖轻轻地擦去她眼角的泪,温柔地询问她的意见。
  “知栀,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像哄小朋友。
  许知栀醉得有点上头了,脑袋晕乎乎的,迟疑了片刻,向周叙辞张开了双手,迷糊地说,“我很轻的哦。”
  周叙辞被她迷糊的模样逗笑了,微弯身,稳稳地将许知栀抱了起来。
  比想象中的要轻得多。
  ……
  第25章 你好香啊。
  天空又下起了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而降,周叙辞抱着喝醉的许知栀,走在浪漫的风雪里。
  怕冷的许知栀把周叙辞当成了大型的暖宝宝,乖乖地将脸埋在他颈窝处。
  平安夜,哪怕天寒地冻,街上依旧聚集了不少的人流,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在经过南门的美食街时,常常出现在学校官网大封图的周叙辞被认出来了。
  一旁在吃炸串的几个女生,激动地差点像上蹿下跳的猴——
  “看看看!是周叙辞!周叙辞!周叙辞!”
  “我靠靠靠!周叙辞谈恋爱了?他怀里抱着的女生是谁啊?看不到脸!!!”
  “秘书,给你三分钟时间,我要知道那女人全部的消息啊啊啊!”
  周叙辞不理会耳边嘈杂的讨论声,抱着许知栀快步地往前走。
  周遭的环境过于吵闹,把许知栀吵醒了,稍微恢复了一些神志。
  她的膝盖被寒气侵蚀,疼得难受。
  许知栀被痛得眉头微微皱起,迷糊地抬头,睁开朦胧的睡眼,呆呆地凝着周叙辞完美的侧颜。
  长长的校道是一字排开的整齐路灯,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没有枝叶遮挡的光线很亮。
  灯光打在周叙辞的脸上,雪花簌簌落下,光影变幻,许知栀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变得越来越糊。
  可她还是认出了周叙辞。
  她轻轻地喃了一句,“……学长。”
  周叙辞停下脚步,担心她不舒服,低头瞅着她,“怎么?”
  许知栀被风吹得冷,将脸埋回周叙辞的颈窝处,鼻息间闻到那一股雪松的清香,是属于他的味道。
  她像只小浣熊,双手抱住周叙辞的脖子,贪恋此刻的温暖。
  周叙辞眼底凝着化不开的温柔色调,微微低头,下巴亲昵贴了贴许知栀的头顶。
  和她一样,他同样眷恋此刻的相拥。
  只是轻轻一贴。
  周叙辞便克制住了,正要抬头时,便听到许知栀小声地喃,“学长,你好香啊~”
  香香的。
  是干爽清新的感觉。
  “……”被调戏的周叙辞眉眼里的柔情似乎融化了漫天的风雪,嘴角扬了扬,开口逗许知栀,“……那你喜欢吗?”
  许知栀抱住周叙辞的手收紧,没有再回答,又迷糊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她太累了。
  没有力气去说喜欢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周叙辞笑了笑,迈步继续往前走。
  周叙辞抱着许知栀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
  不舍走太快,因为他想把和她亲昵的时间停住。
  不敢走太慢,因为她极度怕冷,最冷时膝盖会隐隐作痛。
  周叙辞知道,许知栀选择极寒的北方,是因为沈煜。
  沈煜虽然文化课成绩一般,但他是实力超群的体育生,优先被京大录取了。
  怕冷的许知栀为了沈煜,毅然决然选择了京大。
  她爱一个人时,爱的轰轰烈烈,不留余地。
  只是,她的爱,得不到热烈的回应。
  周叙辞看着如精灵般飞落的白雪,低下头,轻声喃,“知栀,平安夜,愿你夜夜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