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确定不会被当作故意唆使,有谋反之心吗?
  不管怎么做,反正都是错的。
  旁边的陆无双犹豫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总觉得当时百姓们情绪那样激动,是有人在人群中故意挑唆的。”
  “哦?你看到人了?”
  曹老和潘阆先生忙追问道。
  “没有。”他摇摇头,“但那人大冬天戴着一顶草帽,好生奇怪,而且五官一闪而过,好像……并非中原人的长相。”
  不是中原的长相……那便是其他少数民族了。
  西夏、契丹、女真……
  会是谁出的手呢?
  这出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简简单单的让童启背个锅,与圣上互相猜忌,近而离心吗?
  还是说妄图挑唆朝臣,引起各方的忌惮,将他给彻底搞下去呢?
  童启沉思着,心里隐隐有了个判断,但如今没有证据,也只能暂时按下。
  这明显就是冲着他而来,想避开,也绝无可能。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规规矩矩给圣上、其他知晓此事的百姓们各自亲手写了一封告罪书,把大多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道歉赔礼,然后,依旧向圣上求了情,希望将涉事的百姓们从凌迟改判为流放——起码流放到环县或者广州,自己学生所在的地方。
  他相信,那些百姓们并非恶意,冒着抄家砍头的危险,藐视皇恩,只是冲动上头,做出的无心之举罢了。
  亦或者,完完全全就是被人做了枪,设了局。
  不敢说无辜,却绝对的罪不致死。
  顺带着,他将自己在牢狱中从各个百姓口中所统计出来的刘县令猖狂弄权的事情,也一并禀告了上去。
  以证明是先有压迫,才有的反抗。
  若可以的话,他愿意去替百姓们承担此事的后果,自愿辞去华夏书院山长的位置,将其转给了柏盛青柏老的事情。
  这话一说出,书院里,所有的先生们闻言大惊,忙劝告着让童启莫要冲动。
  可童启却表示自己并非冲动,而是深思竭虑后,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如今的华夏书院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我费尽心思努力保住的地方了,它已经成长的非常庞大,足够自己独自运行,我再继续担任山长,一来,没有那么多时间管理书院内的事,二来,树大招风,也容易引起其他人的不快,将怒气发泄到学生与书院身上,未免有愧于山长的职位。”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大半年不回书院,对当地的事情,一无所知啊?
  谁家的山长会像他这样如此招仇,动不动就让书院站在风口浪尖啊?
  所以,他退出,不是坏事,反倒是给学生们留下了清净做学问的机会。
  “再说,我辞去山长的位置,又不是就不再管这所书院了。这里的一草一木皆是我建设起来的,学生们也是一个一个招进来的,谁也不能让我就这么放弃。我依旧可以在一年内来这里几趟给学生们上上课,讲讲新鲜的事情,而柏老、曹老等先生若是有事,也随时欢迎跟我写信,共同讨论教育之事。我依旧会为每个学生负责,且以他们为荣耀。”
  每一个毕业的,依旧算是他旗下的人。
  声望值在源源不断的在涨,只是不必他事事躬亲罢了。
  这怎么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呢?
  反正他在北方的声望也已经足够了,正好要开分院校,他打算去南方找个合适的地方,再开展第二所分院,换谁去,都不如自己亲自去放心。
  况且,退一步,也算是给皇上留下一个证明。
  表示自己真的毫无谋反做大之心。
  毕竟都干脆利落的“自贬”出乡了,还能怎么一呼百应呢?
  学院里不少先生们仍旧难以接受,可一些人,如柏老、曹老等人,却莫名的被这套理论所说服。
  他们是知晓分院校的事情的,原本想的是对方随便派几个老师去打前阵,等房子、地方都一并收拾好了,童启再过去招生不迟,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希望自己亲自去选择,从择地开始。
  这份一心为了教书育人的纯粹,令不少人都感觉到了自省之意。
  果然,折子递上去,皇帝看完后,也是十分的惊讶。
  他既震惊于童启竟然愿意用山长之位,来换取十几个百姓的性命,又意外于以华夏书院如今如此庞大的影响力,已经是个完整的书院了,可童启却能够说退就退,毫无犹豫。
  难道,对方就不贪恋这背后的权力吗?
  他到底图什么?
  不为钱不为官,现在连名也能不要,简直令人难以理解。
  可想起自己还打算让童启入朝为官,担任辅政大臣的事,他又彻底的安下了心来。
  不管如何,对方能够做到如此诚意,便已经表明了对大奉朝的忠诚。
  他作为帝王,自然也乐得成全。
  尤其是折子上那:“臣自愿前往南方,教化蛮夷,为圣上培养更多的忠良之士……”等话,更是无疑戳到了他的心坎上,让他甘愿给对方留下更多的空间与时间,慢慢科考不急。
  大手一挥,同意了童启的要求。
  几十名犯事的百姓被正式发往环县,担任苦役,但好在郭胜开在那处做父母官,所以可以稍微照顾着点,比起凌迟砍头之类,已经算是非常好的结局了。
  亲自送着几十名百姓家属眼含热泪的离开,童启重新收拾行囊,准备前往江南,参加轮值讲学,然后再继续往南走,思索适合他建立分院校的地方。
  学生们休沐归来,得知山长即将离开,且不再担任山长一职后,个个如同天塌了一般,嚷嚷着便要一同跟随。
  童启立马阻止了,他道。
  “明
  年就是恩科考试了,难道你们不打算参加了吗?不必跟我走,科考最重要,我是去建校,又不是游玩。等分院校建好了,你们再去参观不迟。”
  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搞得这么重大做什么?
  他明年可还要回来呢!
  毕竟家就在这里。
  对哦……
  因着童启这如常的态度,学生们原本的不安与焦虑也重新被安抚了下来,不再闹了。
  可原本说好了要带去江南的学生名单,也跟着重新换了个遍。
  童启从自愿跟随的学生们里面开始挑,不必马上参加科考的,年龄小的,优先考虑。
  而赵天阙要去京城受封,所以李元昊和折继世也跟着被划分了出去,作为保护之人。
  回头,有机会的话,京城再聚。
  即便赵天阙泪盈盈,一步三回头,可皇命难违,也只能听从。
  最后,他身边,只留下了王小花、童庆安、童淳、柳三变、苍蝇五人,童母被留下照顾妹妹,其他人则轻装简行,一路往南而去。
  这边事了,且把目光轻移,放到远在广州的吴韧身上。
  对方带着一家老小,自中榜之后,便被分到了广州,这里不同于现代的繁华、热闹,相比起中原之地,简直冷的不能再冷,偏的不能再偏。
  不少百姓甚至连一身完整的衣服都凑不齐。
  因着禁海运,禁走私,市舶司也形同虚设,压根没有任何大船停留。
  别的同窗被分到任地,许是还要考虑与仕宦乡绅斗斗法,与世家子弟博博弈等之类的事情,可他呢,在这里别说世家乡绅了,连个识字的都少之又少。
  更关键的是,还穷!
  不仅树林多,瘴气多,遇到回南天阴雨绵绵,连衣服都很难晒干,搞得王绾儿带过来的下人们纷纷起了一身的红疹,吓人的紧。
  呆了一年,吴韧几乎所有的事都亲历亲为,这才勉强将下下州,收拾成了下中州。
  饿死、冻死的事情是彻底没了,可如何让百姓们富裕繁盛起来,营造出独属于广州的特产,方便与外界通商交流,便成为了他新的困境。
  不忍心事事麻烦于山长,他与郭胜开、常仕进等人也经常以书信联络,讨论求助。
  几个人倒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意见,可其中一条“制糖”之法,却只是听闻山长说过,未见其用过。
  “我们这里甘蔗倒是非常的多,吃也吃不完,极甜,可却难以保存,若能够榨成汁,或做成山长口中曾提到过的雪花般的白糖的话,那想必一定能成为当地的致富之源,可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刘卜温来信,说“不如问问山长,先生向来不吝赐教与分享,若有这方子的话,定然会毫无保留的。”
  常仕进却表示曾隐约听到山长提起过,是需要用大火蒸发的,然后拿某种物质来脱色提纯,使其干燥,便成了。
  汪启元道,反正原材料足够,不想麻烦山长的话,不如请当地的工匠一一尝试一下,这样既总结出了经验,也不至于毫无思考,有时候来的过于容易,反而让百姓们养成了堕懒的心思,不利于管理和经营。
  吴韧觉得都有道理,于是花钱请了不少能工巧匠过来,专门辟了一座宅子,来研究制糖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