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她端着盆走了,他默默的穿上军绿色的二股筋背心。过去坐儿子旁边,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看孩子无法明白他的疑惑,他小声的好像在问儿子,又好似自言自语。
  “你妈、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原不指望孩子给他什么回应,毕竟他还这么小。结果儿子居然听懂了,附和他点头。还轻轻的嗯了一声,十分赞同他的话。
  “你小子、”男人笑笑,有些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快睡、”
  小家伙乖乖躺下,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看他。什么话都不说,目光清澈中透出单纯的疑问。
  “李卫国、”依旧连名带姓的喊他,但声音没那么冷,所以孩子只是呆愣了一瞬,没像平时一样害怕到不敢吭声。
  “妈妈喊我、卫卫。”
  什么意思,李成林一脑袋问号。小家伙歪着脑袋望着他,目光中还带着期盼。他很快反应过来,抬手给儿子个脑瓜崩。当然了他知道孩子小没敢用力,只是逗他玩。
  “李卫国、赶快给我睡觉。”
  好吧,他爹真是个不开窍的木头。小家伙也不废话了,乖乖闭眼睡觉。梦里有妈妈,妈妈会柔声细语的喊他卫卫。好像他是什么宝贝,妈妈非常爱护的人。
  医院里条件有限,意晚也不可能洗澡。只不过弄了盆温水将毛巾伸进去擦了擦,洗了头发擦干后换衣服回来。
  孩子已经睡着了,男人躺在中间那种床上。本来闭着眼的,她进来的一瞬间睁开,俩眼珠子跟探照灯似得亮的吓人。
  “怎么还没睡?”
  一起生活三年多了,他自然也了解,她这一洗漱没一个小时完不了。刚开始的时候还会催一下,如今她不喊他帮忙,他就默默的等。
  屋里灯关了,只有走廊的余光和窗外的月光投射进来。昏暗的灯光下,刚刚出浴的女人简直太好看了。
  让他想起今天刚见过的满树怒放的樱花。今天一早下了点儿小雨,花瓣上晶莹的挂着露珠。远看如烟似雾,近瞧花瓣带雨,有细细的芬芳扑鼻而来。
  她身上也很香,不是肥皂的味道,也不是万紫千红的味道。淡淡的,沁人心脾。脖颈白皙修长,低头的一瞬间柔媚至极。
  意晚只是没结过婚,但不是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自然很容易发现他赤裸的目光,不禁回头瞪他一眼。登徒子,没礼貌。
  男人下意识收回目光,心里痒痒的却是笑了。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副娇俏的模样了,结婚三年多,她对他越来越不耐,每次看到都是怒目相向。开口闭口就是回城,骂他废物。
  其实他也希望她每天都开心,能高兴的过日子。可回城指标真的不是说弄就能弄到的。在日复一日的辱骂争吵中,两人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他深知夫妻感情原本就没有,如今更是成了怨偶,想尽一切办法遂她的心意,以结束这不堪的婚姻。
  可是今儿个,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她瞪他的时候眼神好似带着钩子,一双狐狸眼风情无限。眼眸带着嗔恼,不是平日里的厌恶冷漠。
  被媳妇瞪了,他心情颇好的闭眼睡觉。听着她将毛巾挂起来,轻手轻脚的在儿子身旁躺下,他忍不住再次睁开眼睛。
  俩病床中间间隔大约几十公分,昏暗的光线里能清楚的看到。儿子乖乖的沉睡,她大概怕孩子掉地上,伸手将孩子揽进怀里。举动特别轻,特别温柔,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
  原本被冰冷浸泡到冷硬的心,此时泛起酸酸的感情。昨晚一夜没睡守在化肥厂等化肥,这时候本应该又困又累呼呼大睡。可他却觉得心里软绵绵的,不由自主望
  着对面床上的娘儿俩。
  直到她也睡着了,呼吸均匀睡颜沉静,他才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闭眼睡觉。
  翌日一早,意晚起来时床头柜上已经打好了早饭。饭缸有些掉漆,底下压着一张纸条。她抽出来拿在手上,刚劲有力的笔迹映入眼帘。
  晚上我再过来。
  真是直男,留言跟发电报一样,是生怕多一个字就得多一个字的钱嘛。真是的,她将纸条塞兜里摇头失笑。
  地里正是春播的时候,昨天下了小雨,春雨贵如油得趁着这个湿劲儿将种子种下去,这样才能保证发芽率。
  他作为大队支书这时候是很忙的,要各处检查工作,还得协调种子化肥等事情。工作一整天就在家歇着吧,跑几十公里来这儿干什么。孩子已经没事了,也不用每天都看吧。
  管他的呢,他自己乐意跑她才不管他。上午陪着孩子输液,下午到水房将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掉。
  蹲下身子到床底下拿盆,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不是,她那么一个显眼的满盆衣裳,怎么能凭空不见了呢。
  “找什么呢?”护士在门口看到她,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放在盆里的脏衣服不见了。”
  “哦、院里晾的是不是你的衣服,我看着像。”
  她起身几步到窗户那里,隔着玻璃正好看到大院。院里沿着南北方向有两根长长的晾衣绳,靠近东面那根上头,果然晾着她们娘儿俩的衣裳。
  第5章
  “妹子、”护士大姐看她长的娇俏,开口熟稔的唤她。“你好福气啊,男人可真体贴。”
  意晚讪讪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里李成林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他多年军旅也习惯了这些。刚结婚那会儿会将她的一起洗,后来她嫌弃不让他动,他也就再没多事。
  晚上他来的时候眼眸里带着探究,今儿一早给她把衣裳洗了,她不会不高兴了吧。他已经很柔和了,也没给她洗坏,应该不至于生气。
  病房里依旧只有母子俩,房门没关严露着个缝隙。她坐在床上背对着这边,声音非常温柔。仔细听在教孩子背诗,一首《春晓》,他儿子有些吐字不清。
  “不是处处闻地鸟、是处处闻啼鸟。ti、啼。”
  “嫡。”
  “不是嫡,是啼。”
  “嫡。”
  臭小子真笨,几次三番都没教会,要是他估计巴掌要上前了。可平日里一点就着的她,如今却特别有耐心,一次次的纠正孩子的发音。
  “处处闻啼鸟。”孩子的声音稚嫩,大眼睛清澈中透着愉悦。
  “对了,卫卫真聪明。”
  臭小子被夸了,笑的像个小傻子。他有些嫉妒儿子,但他什么都不说。默默的推门而入,她听到动静回头。一下午的时间,她已经调整好了。虽然耳朵还有些热,但不至于尴尬到失态。
  “吃过饭了吗?”
  十点了,应该是吃了的吧。只不过跟他相处还是尴尬,所以没话找话。可没想到他居然摇头。这什么意思,这么晚了你没吃饭?
  “为什么没吃饭?”
  “回家晚了。”
  大家都要上工,家里你娘做饭。那可是你亲妈,她不知道你有时候有事不能按时回家,不给你留饭的嘛。记忆里,原身好像没有关于这一块的信息,所以无从参考。
  “还有一个馒头一个窝头,我去给你倒水。”
  “不用,你陪孩子吧,我自己来。”
  他忽然笑起来,原本皱着的眉头也放松下来。刚在家里被母亲哭诉了一通,他回家晚了她也不说他还没吃饭,一进门就说那些闲话。他懒得听,水都没喝一口出来。
  就着水吃了一个馒头一个窝头,虽然没饱但是不饿了。平时的晚饭也差不多,没谁大晚上还吃饱饭的。
  她打饭应该也是可着饭量买,这怎么能多出来食物?会不会是特意留的,是给他留的吗?
  孩子已经洗漱过,让他陪着孩子她自己去水房洗。父子俩坐在那儿大眼瞪小眼,原本温馨和乐的气氛,一下子变的沉默冷淡。
  小家伙有些无聊,自己躺下拉起被子睡觉。妈妈说玩一天了晚上要早点儿睡,要不是等他,她们早睡了。
  “妈妈买的馒头是给爸爸留的吗?”
  小家伙一脸懵懂不太懂他什么意思,“不知道。”
  “笨。”
  李卫国小朋友噘着嘴,转头不理这个爸爸。他才两岁多,妈妈都夸他聪明的。爸爸好讨厌,每次都说他笨。
  等意晚洗漱过回来,儿子已经睡着。不过噘着嘴,一副生气的模样。她弯腰亲孩子一下,这几天宝贝的小脸光滑不少,已经显现出这个年龄段小朋友该有的细嫩。
  她居然亲儿子,嘴角翘着十分喜悦的模样。说实在话,从怀孕到生产后几年时间,他还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每次他想说孩子,她就会扯到其他。说什么城里的孩子干净漂亮,特别有礼貌。他知道城里条件好,可再好也是别人家的。他知道她是不喜欢农村,所以不喜欢农村的他,和他的孩子。
  看她轻手轻脚的上了床,将儿子揽进怀里睡觉,他也默默的闭上眼。翌日照样给她洗了衣服打了饭,他才一个人快步从医院出去。当过侦查兵的他细心的发现,内衣她自己洗了没放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