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宋轻时哪里是规矩的人,他自小就在道观长大,也最讨厌那些规矩,便道:“将东西放下,你们都出去。”
  很快,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合欢,事已至此,你还是安心穿上喜服,静待今晚的婚礼吧,奚世子一个月了还未来寻你,想必是已经放弃你了,又何必只等着他一人呢?”
  孟合欢却道:“怎么,那几个人竟同意你这疯狂的行径?”
  宋轻时坐在她身边,闻言便笑道:“为什么不呢?他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他们啊,白毓那人看着风流不正经,其实是最信奉世家那一套的人,他可从来不会做真正出格的事,萧若华看着桀骜难驯,可从小到大,唯独自己的婚事他才敢出口反驳,还是用自己做交换,唯有我,合欢,我愿意放弃做世家之人,咱们成婚后安安稳稳地藏到一个小城,从此再也不掺和这些事情,不好么?”
  “合欢,这不是你从前梦寐以求的吗?”他用清冷的眉眼暧昧地描摹身边的女郎。
  合欢在这种眼神的攻势下越来越心慌。
  “我梦寐以求的东西,琼宁已经给了我,不需要别的人再做多余的事。他用一个盛大的婚礼将我迎进门,让我安心,让我平静,让我快乐。而且是你们一起将我逼进王府的,宋轻时,你莫要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宋轻时有些慌乱,合欢说的这些他都明了,甚至心里害怕她真的想起一切,那样她只会恨他,恨他以前的伤害。
  “合欢,我是真的喜爱你,我喜爱你多年了!如今他不知在何处,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呢!我知道在这种地方成婚是委屈你了,但大礼不过是虚名,我将母亲请来了,咱们照样是名正言顺...”
  却被孟合欢打断。
  “如果大礼只是虚名,你为何要强求名正言顺呢?”
  宋轻时的话戛然而止。
  他忽然缓缓笑起来,倏尔越来越大声。
  “合欢,你的眼睛总是这般毒,轻而易举的能看透人心。”他略带惨淡地说。
  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口口声声对世家名头视作粪土的自己,对于名分二字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他喃喃道:“出生在这种家庭里,分明不是我所求,”他忽然面色一变,猛地擒住合欢手腕,有些癫狂道:“莫非你也瞧不起我”
  “我知道世家之人都瞧不起我,说我是混淆血脉的奸生子,但你不能瞧不起我,合欢,今日你就和我成婚吧!你不知道我等这天已经多久了,明明是我先向你诉说心事的,可你却瞧上了殷明澜。不过没关系,他终究护不住你配不上你,奚世子也是,他们只是你生命里的过客,只有我宋轻时,才是你梦中注定的郎君!”
  他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合欢却浑身不适,心中急切,也不知那几人能否将口信送到。
  她强行将自己的恐惧烦躁压制住,装作一副被他打动的模样:“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喜欢我这么长时日?”
  宋轻时痴痴道:“是,旁人说我目下无尘,殊不知我这个人从来未入你的眼,任凭多么情深,仍然求不得你。”
  “唉,又是何必。罢了,我的心愿就是游遍天下,既然你能为我完成心愿,嫁你又何妨?”
  宋轻时被这巨大的惊喜袭击,恍然不知身在何处如在梦里,他握着合欢的手一紧:“...真的?你莫不是在骗我?”
  “...自然不是!”
  “但是有一件事,我一直用的是燕京恒娘胭脂铺里的胭脂,这里的太干不熨帖,你便叫喜娘去燕京买回来,什么时候买好,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比起和这伙人在一起,还是被殷明澜找到保险,至少他是皇帝,为了皇位和臣子的意见着想,总不会轻易将她这还是世子妃的人强娶了。
  宋轻时立刻叫喜娘进来,他快速吩咐几声,又叫来几个侍卫去护着喜娘。
  合欢淡淡看过去,和一个喜娘对上眼睛,对方惶恐地垂下头。
  她借机将一个发簪藏在袖间,她不会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此次能否逃脱就看此举了,只希望她的运气能好些。
  第94章 强婚
  ◎宋轻时终于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月亮◎
  “哈...”张成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溢出一点点泪水,他不甚在意地用手背抹去。
  “嘿你这家伙昨晚是不是又到赌坊去了?”一旁同僚李三挤眉弄眼,“你可仔细些,这阵子大人正在气头上呢,莫要撞上了。”
  张成撇嘴:“大人成日里跟着高侍卫搜山搜人,早就累的歇下了,哪里还有劲头,连刚娶的小妾都没功夫看。”
  “切,这你就不懂了,上头皇帝老子的命令,咱们大人可不得兢兢业业,你小心些,大人还在里头伏案呢,万一出来撞着你这副样子,赏你几十大板,可不冤枉?”
  张成想了想,他们大人出身世家,向来不把他们这些皂吏放在眼里,平白无事还要寻些事情折辱一下,真叫他捏住错处,可得兴师动众好好出出怨气。
  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把命配上不值当!
  他小声道:“谢了兄弟,改日请你吃酒!”
  可白日里他们也要被大人支使出去找人,现在值班实在没有精神头,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你说这些世家子怎么想的啊,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可不得没命,还非要找尸体,要我说,不是被狼吃了,就是被水里的鱼吃了。”
  “谁说不是呢!”
  “欸,我家小舅子是张家郎君身边的帮闲,他说这次掉下去的是长宁公主!”
  “嗬,公主这是失脚吗?可惜了了,才刚刚新婚,花样年华啊!”一老吏叹息。
  “说不准是被人害死的,我听说长宁公主和很多人有仇,现在摄政王失踪,那些人还不得寻她报仇?”
  “但长宁公主为人挺好,每年老王爷王妃寿辰忌辰,都会做大祭,将祭祀的食物并其余的一起发给穷苦之人,不瞒各位,我前些年家里日子苦,还亲自去领过呢!”
  “这倒是,早些年我曾和公主有一面之缘,她生的仙人下凡,还救了一个快要死了在冰天雪地在地上爬的难民...”
  “你说的是小云天?”那个小吏有些兴奋,他可是小云天的戏迷,“那日戏园子里小云天当面要报恩尝情,可是梨园佳话啊!”
  “我看啊,保不准是衡阳郡主干的!”有人一脸神秘。
  “嗬...”张成一凛,衡阳郡主他当然知道是谁了,嚣张跋扈,常常在街上纵马,吓得行人四散,他们这些平民自然对这种世家贵胄十分畏惧。
  “我也知道,当日酒楼之上,萧家的郎君亲口说为了长宁公主他要和衡阳郡主退婚,郡主可是皇室血脉,自然容不下失去双亲的公主抢她夫婿,这不,春猎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你说的这是什么啊?明明公主和世子是殉情的,我听王家郎君亲口说的。”
  “殉情?”
  那人得意道:“就是殉情,你可知道现如今好些世家郎君喜爱长宁公主,然而碍于摄政王在不能得手,如今王爷死了,他们可不就蠢蠢欲动。可怜公主绝代佳人,为了保住清白,和世子双双自尽,好一对苦命鸳鸯!”
  “事实竟是如此?”
  “自然!”
  众人一时有些默然,饶是寻常人一辈子也难碰上什么真情,但梁祝之类的爱情故事能亘古流传,说明世人对这种感情还是向往的,如今得知了这种故事,无论老少,无论性情如何,心里都觉恻然。
  “这些人真可恨啊!”
  半晌,才有人忽然道。
  就连这样的贵胄都被世家如此羞辱玩弄,更何况他们这些平民?
  “无论如何,都与我们没关系了。”
  “张哥,摄政王在的时候,那是世家在骂,我们也在骂,怎么他如今死了,燕京眼看地就要乱起来了?”
  张成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末了用鞋底一踩:“谁说不是?短短半个月,大司马已经换了八个人,什么张家的王家的李家的,后面说是萧家的人,还以为这个能呆的久一些,但如今也被瑞王府弹劾,堂堂大司马,比窑姐儿换男人还快!”
  “噗嗤,还是张哥会比方,真是形象!”
  “别的不说,大司马可是咱们顶头上司,换一个人,咱们得孝敬一次,如今才是月初,我上月响银已经花光了,大人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瞧着大人前几日新得的宋大家玉扇,这几天也没在手里拿着。”
  “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咱们这还是没有油水的地方,那些油水足出门被人捧着的,最近什么都不敢做,就怕被人捉住错处,或者被人设圈套,差事就没了!”
  “你说这皇帝老子也不管管!”
  “嘿,陛下再大,那也没有世家大,没听说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吗?我敢说就是下一任皇帝继位了,大司马也是那几个世家的世袭,其他世家就算走大运得了,屁股都没坐热就要被撅下去,惹得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