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公主,小喜给你做最爱吃的四喜圆子?”
  “公主,这块刺绣真好看,小喜要做成鞋面,日日穿着!”
  最后化成一个趴着的,奄奄一息的女郎,生死不知地被抬出去。
  合欢放下手,有些怔怔:“你是,小喜?”
  那女郎大喜过望道:“公主,是我!”
  然而合欢只记得这个名字,想起几个画面,其余一概都记不得了。
  “我们原本被罚到浣衣局,每日都要洗衣,手被水泡的又肿又胀,每日都要泡在冰水里,稍微休息一下就要被嬷嬷殴打。”
  “幸好公主你给我们留下一些银两,供给嬷嬷些银子,寻了空好歹离了那里。”
  合欢心里全无印象,眼里却随她流泪。
  “后来,王府差人索要您旧日服侍的奴婢,我们和小高子几个被罚的这才出宫。”
  王府索要的?
  合欢扭头,想要问问琼宁,却发现自己正靠在他胸膛上,这一转身,眼泪全抹在他那件狐裘上。
  “确有此事,那日世子问及公主身边的宫女怎地换了,探查道被罚了,便让文书相公写折子讨要,后来,见他们伤病过多,便予了银子,置了地方,让他们休养好再来王府见公主。”邱意解释道。
  小喜擦擦眼泪:“我们几个内里亏空太重,尤其新竹他们,燕京寒凉,每日关节疼得实在受不住,我劝着先去南省,再做打算。奴婢自个勉强还能支撑,就想留下,照应公主。”她看了看琼宁,还有一众仆从,到底什么都没说。
  这傻丫头,也学会留个心眼了,合欢有些欣慰地想。
  然而在场众人都知道她言下之意。
  “她如今已经养好,却不入府,不就是怕世子待公主不好,在外头好接应么。”郑林小声嘟囔,被邱意摸着腰肉狠狠拧了一把。
  “我如今在王府过的很好。”合欢忽然说了这么一句,她也不知为什么,看见眼前女郎的眼睛,下意识就是安慰。
  那女郎眼睛更红了些:“公主过得好,我们就放心了。”
  “小喜幼时家中就是做鱼鲜的,如今在燕京游船上重操旧业,日子也过的下去。”她笑道。
  合欢看着她的手,又看了看那艘破旧的渔船,还是问道:“如今我们重逢,何不随我去王府?”
  她失去记忆,却对眼前女郎感到十分亲近,况且,水上讨生活十分不易,燕京人爱吃鱼脍,做鱼的人多店杂,说不上名的铺子里鱼鲜花样也多,根本卖不上价,白白忙活。
  况且,如今商税繁多,这水上不落脚的生意收税,人头税两算,官府又有其他的钱捐物捐,算下来也就赚几文辛苦钱。
  不如带她入府,虽然如今风雨欲来,但到时候一个小丫头逃脱也容易。
  “今日倒是好巧,人海茫茫,竟遇见故人。”忽然听一旁桥上有人道。
  仰首而望,一郎君立在桥头,东风烈烈,吹起他袍角。头上束冠,身上并无金玉为饰,看着端正文气,却被他眼底那抹淡漠和讽意刺破。
  “这位可是——奚世子?”一双桃花眼略过身着烈红狐裘的合欢时顿了顿,又牢牢钉在一旁的奚琼宁身上。
  【作者有话说】
  孟合欢:“有的故人,希望常相见,而有的故人,”她看着宋轻时一字一句道:“还不如死了!”
  第47章 妄夺
  ◎合欢妹妹,我原来也想和你成为一对眷属的◎
  明月清风下,灯映白玉桥,桥上公子风度翩翩,气定神闲,如果忽略他话音里的不怀好意,那这郎君堪称神仙之资了。
  合欢敏感地觉察到此人那张玉郎面皮下,汹汹的恶意。
  “你是谁家郎君,这般无礼?”她上前一步,护在奚琼宁身前。
  女郎一双丹凤眼满是火气,却掩不住里头对身后郎君的关怀,人家两个有情有义,倒显得他成了莫名捉弄人的恶霸。
  桥上郎君眯了眯眼睛,忽然冷冷哼了一声:“真是贵人多忘事,日前才打了一架,如今就忘了?怎么,公主嫁了人,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合欢细细一看,这才有了些印象,原来是那日穿一身道袍的郎君,只那日她未曾仔细看他,今日他又未穿道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心头转过万千年头,面上却不显,她娇喝一声:“废话不多说,你叫住我们到底何事?”
  那日方打伤了人,合欢可不信他是来示好的,另一方面么...她往左走了几步,来回打量来人:这郎君皮相生的倒是不错,只一双眼神,好似暗藏无数秘密,着实让人见了就生厌。
  她心里倒笑一声,或许这人自觉为着什么目的来屈尊降贵地逢迎,可脸上一些神态身上一些小动作,都暴露他分明不是真心,可真是一个骗术拙劣的世家郎君。
  宋轻时嘴角的笑意滞了滞,但受此一问,他反而从桥上下来,合欢心中更加警惕了,只见这郎君双手行礼,面上是完美无缺的笑意,他道:“那日是轻时鲁莽,以为合欢妹妹被人滋扰,这才大意,伤了世子。”
  他恭敬地低下头,阴翳一闪而过,众人皆不觉。
  “因为误会,得罪了世子,家人知晓后大怒,勒令我必须亲自前来向世子赔罪。”他说的十分恳切。
  奚琼宁站在孟合欢身后,甚至下巴被她发髻挠得痒痒,他有些难捱,想用手拨开,好叫那像主人一样难缠的发丝莫要再作怪,可念着身前人应该正张牙舞爪地护着他,心里竟然莫名不忍。
  他摇摇头,努力将注意力从那根恼人的发丝上拔出来,“郎君不必多礼,既然是误会一场,琼宁也不愿再计较。望郎君日后一定谨言慎行,以此为戒。”
  “自然。”宋轻时颇为有礼地接了一句,若有不识得他的人,还当真认为这是个多么有礼有节的郎君。
  “为聊表歉意--”他上前一步道,众人都要告辞了,却忽然被他这一句生生拽住。“我对这灯会可是所知甚多,不如咱们结伴同行,也让我聊表歉意,不知世子,和公主,二位意下如何?”
  合欢狐疑地看着他,想要在他身上找出那么一丝猫腻,却被他那状似诚意满满的眼神盯得十分不自在。
  她恶狠狠地试图吓退他:“咱们可不同路。”
  宋轻时适时再迫近一步:“这可说不准,今晚人这般多,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都等着湖心上的竞灯呢?”他道:“那竞灯的主人可是我的同族,公主方才将话说的那样满,等会儿求我的时候可别打嘴。”
  合欢厌极了他这一副舍我其谁的态度,气鼓鼓道:“我才不求你。”她极为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
  奚琼宁眉头皱了皱,“合欢,咱们走吧,宋公子留步。”
  这突如其来的宋公子十分古怪,此处人迹罕至,贩卖的都是市井小民最爱之物,世家子绝不会到此,他却突兀出现拦住他们,再则,那日两人交手,他早已发现此人心性刚愎自负,绝不会像他说的那般,来此表明歉意。
  奚琼宁只是和人交往少,也不愿先入为主将人心想的太会,但也懂得防备和避而远之。
  宋郎君压着性子接近,必然有所图谋,不得不防。
  孟合欢早就不耐和眼前郎君说话,此刻听琼宁要走,忙不迭拉着琼宁,小喜坚持要卖完鱼脍,将身边东西拾掇好再去王府,她拗不过只得应了。
  转过那黑瓦白墙,几人蓦然闯进热闹的灯市,花鸟虫鱼,美人诗词,更有人高的走马灯,满地啧啧称奇。游人如织,将他们夹杂在里头,如鱼入川,也叫身后跟的有心人恼怒不已。
  “看他怎么跟得上。”孟合欢咧开嘴笑得粲然,灯市朦胧的光映在她姣好的脸上,竟然分不清这灯和女郎的眼睛哪个更亮些。
  奚琼宁莞尔,方才她忽然往人群钻时,就料到她要作弄人了,原本他要叮嘱几句千万莫太过贪玩,离了人保护,每逢灯会佳节,总少不了幼童女郎被拍花子掳走,可又不忍扰她雅兴。
  他叹了一声,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些。
  宋轻时被人潮挤在后头,眼睁睁看着红衣少女挤开人群,牵着蓝衣少年消失在前头。
  身边明明有许多人,挤的他胳膊都伸不开,可此刻他却觉得寂寞极了。良久,他讽刺一笑。
  “奚琼宁...”这个在他看来不算顶顶好听的名字,莫名在唇齿咂摸出几丝锈味。
  前几日坊间忽然传闻,宋家主和寡居的弟媳有奸情,甚至宋家主侄儿,并不是那早早死去的三郎君遗腹子,而是宋家主奸生子。
  那伙贱民,竟然也以讹传讹,将这消息传的满天飞,那几日,宋轻时只能仓皇避在别院,什么人都不敢见,就怕看见那些人鄙夷的眼神。
  这一切,都因为奚琼宁。
  摄政王对他这个儿子真的好啊,就因为那日两人争执打架,这个奸臣就要用这个法子为儿子出气,而母亲却只会劝他,说什么是向宋大儒复仇,别的人浑水摸鱼误伤了他,叫他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