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39节
  皮肉伤还不至于要请太医专程赶来,杜泠静连忙道谢,说自己是不小心滑了脚,匆促去扶假山石,才割了手。
  兖王妃见白帕上还有血迹,叹了一声。
  “陆侯不在,你便在我这处受了伤,是我招待不周了。”
  她说这话,一旁就有夫人,见杜泠静神色尚好,笑了一声。
  “可不是么?王妃要小心了,侯夫人回家不肯同侯爷说,但侯爷怎么会瞧不见?闹不明白缘由,便要去王府‘兴师问罪’去了。”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女眷都笑了起来,兖王妃年纪虽算不得大,但辈分高,听见这话亦笑,更道,“那能怎么办?少不得提前把赔礼准备好,盼着陆侯给王爷些面子,消消气。”
  众人闻言皆笑得前仰后合。
  唯独杜泠静一张脸热得不行。
  都怪他。
  怪他上次在靖安侯府的寿宴上,说什么,“内子性子内敛沉静,我总怕她在外面受了人欺负,回家也不肯告诉我。”
  “诸位夫人想来也都是爱惜小辈的人,内子性子如此,烦请各位日后替我瞧着些,没得她在外被人欺负了,也不跟我说,没得她半分错处也无,却无端被人指摘吃了亏……”
  当时在座的夫人并不多,可这才多久的工夫,满京的高门女眷都听说了。
  这会,一个个都盯着杜泠静笑。
  京城还有谁人不知,权倾朝野的陆侯陆慎如,二十五才将他的陆侯夫人娶进门,再不许他娘子在外面受一丁点的委屈。
  杜泠静的脸跟火烧了一样。
  还是兖王妃见她实在羞赧,又言归正传。
  “伤虽然不重,但少不了吃痛。”
  她说自己有头风的毛病,“一犯病便让人倒一杯蜀地的酒来,那蜀地的酒颇有些镇痛的妙用,你不妨也吃一杯。”
  她说酒劲不大,“但吃了就不觉痛了。”
  兖王妃说着,让人去取她的酒,杜泠静要拦道不必,兖王妃去拦了她。
  “你安心便是,我让人先给你温一温,吃了必是舒坦。”
  杜泠静挨不过人家的好意。
  兖王妃的婢女不时将镇痛酒取了来,因着王妃交代,为陆侯夫人先温一温,便把酒送去了茶房里。
  花宴上的宾客多得数不清,茶房里人来人往,茶水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又添柴加火继续烧。
  温酒的水还没烧出来,送酒的丫鬟候着,同人闲聊了两句。
  她却没发现,有一双手从后面悄然伸了过来。
  那手中捏着一只小巧的药瓶——
  不巧,正就是杜润青失落草丛深处的那只!
  那手快极了,将药瓶里的药,倒头尽数倒进酒壶里,接着立时收回了手去。
  端酒的丫鬟丝毫没有察觉有异,而茶房外面,做完密事的人,顺手将空瓶,扔进了一旁的湖里。
  空瓶咕噜噜冒出数个气泡,很快沉入了湖底……
  镇痛的酒温好,王府丫鬟一路端着,快步进了杜泠静休歇的房中。
  丫鬟为杜泠静倒了满满一杯递过来,秋霖接在手中。
  “夫人喝一杯吗?”她轻声问去。
  杜泠静伤处不算痛,也无意多吃酒。
  尤其来之前,某位侯爷特特交代了她,“少吃些酒。”
  那话他说了两遍,“等下朝我去接你,记得少吃酒。”
  杜泠静不好拨了兖王妃面子,便说等会。
  谁想话音未落,外面又现急促的脚步声,年嘉快步跑了进来。
  “静娘怎么受伤了?还出了血?这我回头怎么跟陆侯交代?”
  她这话一出口,满屋的女眷齐齐笑出了声来。
  “哎呀呀,王妃刚发愁要怎么给陆侯赔礼,郡主也闹心要怎么跟陆侯交代了……”
  杜泠静想把脸藏到墙缝里面,再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窘迫的一日。
  偏偏她这沉静安宁的性子,就嫁了个那朝野上下最是无人敢惹、又最是张扬的男人。
  年嘉过来细看了她的伤手,“也不清呢。”
  她看向一旁秋霖端着的酒,“镇痛的?”
  杜泠静道是,说自己还没喝,“方才刚吃了一盅茶,这会有些吃下酒了。”
  不想年嘉却道,“你不吃算了,我吃。”
  她说自己刚才听闻她受伤,急匆匆跑来。
  “我本也吃了些酒在身,刚才又来得太急,竟撞到了门柱上,肩膀还疼着!”
  众人听了都笑,王妃嗔她何不慢点,“摔了岂是小事?”
  年嘉则取了那镇痛酒,一仰头吃了个满杯。
  酒杯净光地被留在了小几上,众人在房中闲叙了几句,年嘉便倚在了杜泠静肩膀上。
  “我是不是酒吃多了?怎么昏昏的?”
  杜泠静摸了她的手心,是出了汗。
  “许是吃多了。”但她这处还有不少夫人在闲聊,颇为吵杂。
  她转头叫了艾叶,“你扶着郡主往后面歇脚的小院里,寻一处无人的,照看郡主睡一会。”
  花宴还不到结束的时候,小睡一阵解解酒刚好。
  年嘉也点了头,艾叶便扶着她往后面去了。
  谁想两人越走,年嘉越不对劲,她脸色起了潮红,满身冒出了急汗,眼神也渐渐迷离起来。
  艾叶大吃一惊,寻常吃酒是不至于有此状况。
  她急起来,偏此间人少,一时寻不到人,却见绿树掩映间有一间小院,她扶着年嘉走过去,院中无人走动,她见四下里都没有仆从,料想此处无人,扶着年嘉进到房中。
  眼见她几乎神志不清,急促将她放在房中的榻边,反身就跑出去找人——
  郡主好像中毒了!
  她快步跑出门去,就有人扶着内室的门框走了出来。
  魏玦通身湿透,有泼在身上镇定的冷水,也有药力激出来的急汗。
  自己的母亲给他下药,他实在没能设防,但略一思量,也知道母亲想要做什么?
  他到底是习武的人,强撑着压下那药的劲力,从母亲给他安置的院中离开,本想离开王府,不想才走出不远,药力就有些压制不下了。
  这般丑态,他只能寻了无人的偏僻院落,取来冷茶饮下,再调息几番。
  可却有人闯了进来。
  魏玦自内侍的门匾看去,一眼看到了榻边的人。
  热汗沾着她的头发贴在她潮红的脸上,她难受地翻动身子,几乎要从榻上掉下来。
  魏玦双目惊颤,两步急上前去。
  “年嘉……”
  *
  艾叶在杜泠静耳边说完,杜泠静鼻尖就冒了汗。
  中毒?哪来的毒?!
  她忽的想到了什么问起艾叶和秋霖,“青娘手里那瓶药……”
  秋霖一顿,“奴婢先前怕出事,翻了二姑娘衣袖,但是并找到,便想是不是掉了。”
  无名的药,掉了也就掉了,还能满园去找?
  不想眼下……
  “被人捡走了。而且这壶酒,原是给我吃的。”杜泠静怔了怔。
  秋霖倒吸一气。杜泠静却急促起了身,她说自己有些闷,往外走走,同人告辞,出了门便跟着艾叶直奔年嘉休歇的院中来。
  然而刚走到那院前,同人险些撞在一处。
  “保国夫人?”
  保国夫人亦看到了她,“你缘何在此?”
  杜泠静却在看到保国夫人的瞬间,眸色一颤,她低声。
  “我来找年嘉,她中毒了。”
  话音仿佛砸在了保国夫人脚上,她踉跄了一下,惊着往院中看去。
  杜泠静一把将她扶住。
  “不能让人知道!”
  她说完立时让秋霖她们守住院子,保国夫人也回了神,立时将人全清了去。
  只是等两人到了房门前,竟都没能抬起手来推开门去。
  杜泠静只见保国夫人脸色变了不知几变,始终抬不起手来,她摒气上前,敲了门。
  房中一时无人应答,这一次,姑母和侄媳不禁对了个难解的眼神。
  是已经结束了吗?
  若是如此,之后又当如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到了这等时候,保国夫人显然失了神,杜泠静干脆一把推开了门去。
  门吱呀一声推开,两人进到门中,皆向床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