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21节
  但年嘉后面宴席心绪明显低落,不怎么说话,直到宴席结束,才叫了杜泠静。
  “保国夫人为难你,可能也是我连累了你。”
  杜泠静跟她摆了手,年嘉却道,“过几日我再去你府上找你。”
  杜泠静道好,安慰了她几句,寿宴结束,宾客陆陆续续离去。
  杜泠静到自家马车旁时,某人早早在旁等着她了。
  有人围着他说话,他远远看见她过来,便三言两语将围着他的人都打发了去。
  他走到她身前来,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见她一根头发丝都没丢,松了口气。
  杜泠静走到了马车旁边,他伸手递来。
  崇安在旁一眼看见侯爷又伸了手,心里就打鼓。
  夫人多半还是不给侯爷这面子的,那么还得他哥去扶夫人上车。
  若是一来一回,夫人扶了他哥的手两次,哥的手还要不要了?
  崇安偷偷盯着马车旁边的情形。
  谁料这次,夫人伸手搭在了侯爷的手上。
  崇安张大嘴巴。
  马车边,杜泠静没驳某人面子,轻轻搭在了他手上。
  男人一怔,低眸看了过来。
  下一息,他顿时将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掌心中。
  第63章
  杜泠静要上马车, 不是要下马车,他握着她的手不放算怎么回事?
  没有这样扶人上车的,杜泠静回头瞥他, 他却扬眉而笑,干脆弃了马, 跟她一起上了车。
  到了车上, 他也没松开她的手,杜泠静已经开始后悔搭他了,早知还是崇平……
  马车刚行出了靖安侯府的巷口,他忽的吩咐转道, 往东城去。
  杜泠静微微挑眉,他则转身同她柔声道。
  “近来枕月楼有祭拜花神的歌舞, 编排得似这么回事,我们过去瞧瞧。”
  他先前就提及过带她去枕月楼,她同他不对付,不欲跟他出门, 不想他想要办成的事, 就是绕上十八圈, 也要找到契机。
  马车绕过皇城往东城而去,不时停在了枕月楼门前。
  他们到的时机是如此的“恰好”, 刚落座在三楼的雅间上,大堂里的鼓乐声便咚咚地响了起来。
  杜泠静看了某人一眼, 他明显心绪极佳,不再摆着先前的冷脸, 也去了面上的闷声,接过崇安递来的一碟子茶点,放到了杜泠静手边。
  “泉泉尝一尝, 云南那边的做法。”
  他道枕月楼的掌柜从云南请了两位茶点师父,“还是沐王府里出来的,同京里的味道不甚相同。”
  杜泠静在游记里看见过,却还真没亲尝过,反正都跟他来了枕月楼,没得跟点心过不去,便伸手捏了一个,凑在鼻尖闻了闻,咬了一小口。
  他眸色越发和悦起来,他轻声问。
  “可口么?”
  香不熏人,甜不腻口,杜泠静点了点头,“若配上花酿只怕更好。”
  她只是随口道了这一句,他便笑道,“是这个道理。”
  话音刚落,外间枕月楼的大掌柜就亲自将温好的一壶花酿送了进来。
  大掌柜连番同侯爷与夫人行礼,杜泠静跟人家点头,男人倒是习以为常,随便说了两句,便打发人家掌柜去了。
  他只同她说话,“你若觉这花酿不错,我让人带些回府。”
  他问她,杜泠静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突然想起了年前宫宴吃酒的事情。
  彼时在太液池旁,她多吃了一壶竹叶青,是宫人上来的,她也确实有意多吃些酒。
  只是待走的时候,他让她在梅林等他。
  星光洒在湖面,他快步从拱桥上而来,甫一问道她身上竹酒的气息,便皱了眉。
  问她喝这么多竹酒做什么?
  那会,他还只是有点不高兴,不许她再吃竹酒。
  但后来,她离去又被他捉回这番,窗外一片竹林,她只是多看两眼,他就沉声让人立时换了路。
  再到如今,家中但凡与竹相关的,他都让人通通搬走,就差没把后院的竹林也除了。
  杜泠静念及此,便又不太想搭理他。
  浅饮了两杯花酿,立在栏杆前看了一阵楼下的歌舞,他过来揽了她。
  “你看着喜欢的话,可以让她们往家中来唱。”
  杜泠静可不爱兴师动众,没理会他的话,男人见她又不言语了,倒也没有不快,又让人上了花茶来,将她手中的花酿小酒盅拿了,给她倒了茶来。
  花茶比花酿竟更配点心。父亲在的时候,有学生送过几包自种的花茶给他,那是什么花,杜泠静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口饮下,花香在齿间舌下久久环绕不去。
  杜泠静在宴席上吃得不多,这会多吃了两块茶点,饮了一整碗花茶,某人这次没再问,直接吩咐人照原样全部带回家。
  论阔绰,无人比得了他。杜泠静暗道。
  过了一会,歌舞稍歇,他便叫了她,“走吧。”
  眼下天还没黑,日头斜趟在原处的城楼齿缝上,杜泠静原以为他今日要同她在枕月楼吃饭,不想这么快就要把她关回家。
  她抿唇不言,男人猜到了她的想法,低声解释。
  “澄清坊东路修整好了,让枕月楼把席面送过去,我们今日就在东路里用饭。”
  杜泠静闻言,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
  澄清坊是他从她叔父手里讨回来的,他讨回来之后,便叫宗大总管亲自督工,将扩进来的东路整个修葺一番,与原本的中西两路并在一起。
  此事杜泠静初初还问过几次,后来忙于归林楼的便没再管过,没想到他都给她全修好了。
  他为她做的,似乎总比她看见的,多得多。
  念及此,杜泠静便没再跟他置气,轻轻点了点头。
  男人眸色完全和软了下来,目光似将眸中的墨色轻轻落在她身上,他不禁伸手要握住她的手。
  但杜泠静却早已料到,在他伸手之前,当先背了手去。
  男人在她袖摆下,握了个空,微怔,又低头轻轻笑了一声。
  他还要说什么,杜泠静也已经预判了,在他开口之前出了雅间,下了楼去。
  身后有他无奈的叹息。
  杜泠静想到他素日支配所有,连娘娘的话都不停,此刻不由觉得畅快。
  枕月楼的大堂里又扬起了鼓乐声,鼓点咚咚轻快,大掌柜见侯爷与夫人要走,连忙前来相送。
  杜泠静赞了几句枕月楼今日的花酿花茶与花饼,大掌柜眉开眼笑地道谢,陆侯令人另外赏了重金。
  言下之意,重重有赏!
  杜泠静不由从眼角瞧了他一眼,他一下就捉到了她的目光,更捉到了她眸中几不可察的笑意。
  那只会说“重重有赏”的红嘴绿鹦哥,自两人争执之后,再没来过正院了……
  男人看出来她的嘲笑,哼笑起来。
  杜泠静连忙转过身去,大掌柜则满头雾水,不知侯爷与夫人在打什么哑谜。
  但终归不是坏事,也跟着笑起来。
  一时竟弄得杜泠静真的要笑了。
  她快步往楼梯间处下楼。
  谁想步子快了,竟一下踩到了自己的裙摆。
  杜泠静身形登时一歪。
  可下一息就被人掌心扶住腰间,稳了下来。
  他立刻低头向她脚下看去,“崴脚了?!”
  话语有种莫名的熟悉。
  不好好在杜泠静只是踩了自己的裙摆而已,跟他摇头。
  他松了口气,“吓到没?”
  陆慎如又问去,见她又摇了摇头,发髻上摇动的簪穗左右晃动。
  她今日没戴他给她的那套红珊瑚头面,但这套珍珠头面在此刻昏暗的楼道间,却熠熠生辉。
  波动间恰如她长眉之下的水眸,眸色里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笑话他的两分浅笑。
  多久,他没见过她这般对他笑了?
  “泉泉。”
  他将她往怀中揽来,低声唤了她的小字。
  楼道中的人俱都退没了影。
  外面的鼓乐声远远如轻纱一般飘着。
  男人近到她脸侧。
  “我们和好吧。”
  杜泠静顿了顿。
  他的气息笼着她,手就握在她腰间,这一刻的动作,与方才那句问语,令杜泠静不由地就想到了她初回京城,第一次踏入枕月楼里。